更多的人只是咬着牙,与对面的敌人对刺。没有战斗经验的士卒面对着密集的枪头,会下意识地闭眼,凭借本能刺击,这种人几乎瞬间就会死。只有少量胆魄过人的勇士或老卒才敢迎着扑面而来的枪头适时进退、还击;于是他们能够在杀死一两个敌人以后再死。
时间推移,战事始终激烈,双方都出现了连续的伤亡,尸体沿着绵长的战线堆积起来,被进攻方用来垫脚,或被防御方当作掩护。
由于守方同时还拥有连绵盾牌和车辆组成的防线,他们的死伤远远少于对手,这使得攻方越来越焦躁。过了一会儿,有人突然想到主意,他招呼了几名部下,匍匐在地,试图从下方潜入军阵,像是灵活的老鼠在家具底部穿插。
他们越过枪矛的覆盖范围,甚至越过盾牌防线,然后再纵身跳起大砍大杀,引起整条战线一片哗然。有一次恰好配合了外圈同伴的猛攻,几乎打穿了丁奉所在的狭阵侧翼。
此时丁奉赶到,他从己方步卒的空隙间矫健跃过,刀光一闪,噗地一声就斩下一名敌人首级;再进一步,又斩一人。眨眼工夫这拨敌人尽数伏尸,他随即重组防线,将敌人重新推出去。
但因为他本人离开了中央的指挥位置,另几个方向的敌人在后方军将的指挥下同时猛攻,更多的将士随着鼓角声呼号向前。慢慢的,整个连衡之阵的左翼渐渐动摇起来。
丁奉直属的部曲们身在嘈乱的阵列中央,眼看着南北向到东西向的两段战线都有若风雨飘摇,甚至不知道该往何处迎击才好。
李贞焦躁地攥紧了缰绳,而李异和任晖下意识地看看雷远。
雷远骑在马上观战,面色如常,仿佛全不受到将士们舍生忘死、竭力苦战的影响,更没有丝毫对丁奉所部的忧虑。于是诸将俱都不语。
并非雷远不担心军阵侧翼的安全,但他非常确信自家部曲的战斗力和韧劲。只要己身不乱,那些汉中将士们来势虽猛,泄气也快,不久就会战意衰竭而退。
当然,退后是为了重整队列、提振士气;重整完毕以后,还会再度向前杀来。他们会周而复始,把兵力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但他们再怎么做,都与整场战斗的胜负无关。任凭这些汉中的将士们主动地、被动地竭力厮杀,他们都只是战斗的前奏罢了,他们只是用来消磨守军精力的工具。最终发动决定性攻势的,一定是马超本人。
无论战局怎么变化,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雷远对此确信无疑。
所以他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投注在前方的骑队,也就是马超本人所在。
在距离战线里许开外的地方,雷远看到敌军的骑兵正在有条不紊地往来调动。总数大概在一千五百出头一点,数量少于此前败退的羌胡骑兵,但行动之间,一眼就能看出绝非寻常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