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命令,暗卫都会不折不扣地完成——方思宁对这句话算是彻底认同了。
“外间置床榻”这句话,的确是她说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置下的,还真的只有一副床榻。难得她说服了自己,让他在屋内护卫,但他这个做法,总感觉欠几分诚意。
她扭头看着陈慬,问道:“被褥呢?”
陈慬低着头,应道:“属下守夜,并不深睡,故无需被褥。”
方思宁又想了想:“柜子不放一个?”
“……”陈慬也想了想,“属下这就去搬一个过来。”
方思宁这才有些满意,正想再提些要求,却见元祎疾步走了过来,脸色是十成十的严肃。
这个情况,早在方思宁的意料之中。容得公主府的暗卫同室起居,她这位姑姑岂能答应?但她早在昨夜就想好了说辞,这会儿是一点儿也不慌。
她笑嘻嘻地迎上去,开口便道:“姑姑你听我说,我这是……”
“刘公子来了。”元祎打断她的话,如此说道。
方思宁一怔:“……哪个刘公子?”
“与郡主订过婚约的工部尚书家的刘峥,刘公子。”元祎说完这句,眉宇间已经满是惆怅。
方思宁的头当即开始隐隐作痛。她抬手揉着额角,苦着脸道:“我能不见嘛?”
元祎苦笑一声,反问:“你说呢?”
……
片刻之后,方思宁在花厅内待客,左右站着元祎和陈慬,令她胆气略略壮了一点。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费了些勇气才抬头望向了厅中的人,僵着笑容招呼道:“刘公子,别来无恙。”
眼前之人,一派端方温雅的君子气度,端的是玉树临风。只是此刻,他疏朗的眉宇间敛着几分阴沉,一并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度:“郡主,别来无恙。”
方思宁见他这个态度,愈发忐忑了些,“刘公子……请坐。”
“不坐。”刘峥如此说道,“我不过几句话,说完就走。”
方思宁闻言,将解除婚约后知道的种种在心中过了一遍:那日她说自己无意成婚后,皇帝便择日向尚书府提了亲。谁知刘尚书气得险些将牙咬碎,第二日早朝便联合几位大臣参了公主好几条,什么嚣张跋扈、骄横刁蛮,不仁不义不孝不悌,把公主也气得不行。这倒不是刘尚书有多喜欢原来这门亲事,而是他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儿孙自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可若成了驸马,那便只能屈从于公主之下,最多得个闲职,真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更何况,万一将来公主成了女帝,这名分更是……如此这般,公主与刘峥的婚事只怕阻力甚大,一时半刻也定不下来。
再想刘峥,虽算得是打小认识,却谈不上有什么深情厚谊。即便她跑来北地“骄奢淫逸”,打的是“痛失所爱,自暴自弃”的幌子,想必他也不会信,自然也不会有不远千里来找她再续前缘的想法。
得了,那就是特地来骂她的了……还好她聪明,喊了两个人在身边,如此架势,他顾及颜面,应该不会骂得太过分。
“郡主……“
刘峥一开口,方思宁便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
“你我两家乃是世交,我们也算得是青梅竹马。”刘峥语气平和,听来却有暗潮汹涌,“婚约是长公主和方将军在世时与我父母定下,问过媒妁、换过庚帖,上至天家,下至京城百姓,无人不知。郡主岂能擅自解除?”
是是是,你说得是……
方思宁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笑了笑,应道:“我身在皇家,自也有许多的身不由己,还请刘公子体谅。”
“这我知道。”刘峥望着她,神色全然冷肃,“但郡主至少该问过我。”
方思宁理亏,只好讪笑着赔不是:“事出突然,未能及时告知公子,是我疏忽了。”
刘峥并不接方思宁的话,只继续道:“如今朝中大臣对公主多有不满,弹劾公主行止荒唐、悖反伦常,愧为皇储。更有人奏请圣上,择日迎回郡主。郡主可知此事?”
方思宁听在耳中,下意识地转头看了陈慬一眼。她并未料到刘峥会说这些,如今想要避嫌,只怕迟了。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