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是不需要有人一直看着的,母亲总是布置完上午的作画要求就先去教另个班,过阵子再来验收和指导。
有讨厌的人逗弄角落里的万俟略,“哎,你长得好特别啊,是新来的模特吗?老师准备以《怪物》命题了?”
“闭嘴。”清冷而锐利的声音阻止了万俟略的浑身颤动,他被阴影扩住,错愕的抬眸,看到女孩子的背影,并不高大,但张开了双手,替他挡住了窥看的视线。
十几年后,万俟略依然记得那天的天气与晏柠橙英雄般的背影。
她就挡在自己面前,一字一顿的质问,“谁允许你们这样的?”
画室里静得针落可闻,晏柠橙又重复了一次,“没家教的人应该回家被教好。”
那时候晏柠橙家里还没有出事,她还是开朗可爱的女孩子,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出头。
后来万俟略开始学着挺起胸膛做人,对那些同情怜悯的目光选择屏蔽,对不好的声音直接破口反击,他学着晏柠橙的样子开始问“凭什么?”
患病非他所愿,凭什么要被拿来诟病和嘲笑?
错的是那些带有色眼镜看他的人,不是他。
万俟略追随着晏柠橙的步调开始学习画画,后来有许多人采访过他开始画油画的契机,
因为他母亲是个很有名的画家,所以绝大部分的记者都会打提前量,带入觉得他是家学渊源。
万俟略很难完整的讲出自己的心路历程,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的年纪里,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另个人的背影前行。
因而就默认是因为母亲,万俟略说林寻舟商人薄幸寡意,实际他本人才是不敢说真话的人。
暗恋晏柠橙不敢说,总觉得再成功点儿、再成功点儿,站到高峰处在和她表白。
实际上岁月和人都不会停在原地等他成长。
万俟略嫉妒得快发疯了,在昨夜听到语音那头林寻舟声音时、在看到晏柠橙身旁是别人时,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炸开,变成烟花。
所以变成烟花的话,能够博她一笑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万俟略答不出来,他掀眼睛,望向晏柠橙,然而没能得到想象中鼓励的瞩目。
晏柠橙只是眉目宁定的看着他,没有多余的表情,见他看向自己,才举起pad写字。
她甚至不愿意对话来争论。
晏柠橙举起pad来,小楷娟秀。
[第一、不要喊我姐姐;第二、我平等尊重每个个体,不会觉得你白癜风就该被歧视,同样也不会因为你得病就一定要对你宽容以待。]
她举了半分钟,确认万俟略读明白,接着写下一句,林寻舟帮她托着pad。
[作为“师姐”、“朋友”,我都不介意你罹患白癜风这件事情,但如果你另有所想,比方说是交往对象或者终生伴侣的角度,那抱歉,我非常介意。]
万俟略从跷二郎腿地懒散姿态到双手撑膝握拳,眼里的光一点点黯然下去。
[我在跟林寻舟婚后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小孩子的,甚至想有两个可爱的小宝贝儿,我完全无法接受已知他们生来会携带无法治愈皮肤疾病的事实。]
她懒得再写下去,林寻舟把她掩到身后,拉着的手没有放开来。
晏柠橙配合的从后面搂住劲.瘦的腰,脸贴在背阔肌处,环抱着他,体温互相传渡。
林寻舟替她讲完了后面的话。
“情理上晏柠橙是你母亲的学生,所以她会在专业上帮助你;原则上她是正常人,平等尊重所有人,因此尊重你,为你出头,这都是该做的;道义上你开口邀约,她应允到场,恩义俱全,晏柠橙根本不欠你什么。”
句句珠玑,掷地有声。
“我觉得事事以对方情绪为先、为对方着想的才是爱,反之只是内心自私投射在虚面上的海市蜃楼,很抱歉,我并不觉得万俟先生有爱人的能力,或许我的判断是错,可晏柠橙是我妻子,这辈子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还希望你自重,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