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搡开两人滚过的被褥,伸手从架子上拽下干净宽大的衣物,将珑姬侧身放在地上。这过程中,人鱼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直到被放在地上了,她才轻轻动了动苍白干裂的嘴唇,低声道:“你……你为什么要……”
杜子君没有回应,外面兵荒马乱的,所有人类都在找地方躲藏,鲜有几个男女想要逃进这件昏暗的内室,皆被他一脚一个踹出去了。
“难道……”珑姬喘了口气,“难道你有……磨镜之好……?”
杜子君倏然转头,就像被燎了尾巴的大猫:“放你……放屁,我看是流的血不够多,还能让你有力气乱猜!”
“那你是为什么?”房里的味道不算太好闻,珑姬眉头微拧,雪白削瘦的手指摸索到胸前的箭伤。她的指尖稍稍碰到金光流转的箭身,便被猝然燎出一股灼烫的白烟,“想要我的力量,想要我的血肉……还是想和多年前的……那个女人一样……”
“别再说话了。”杜子君警告道,“要是能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弄干净点,说不定你还能恢复得更快。”
“我这样的异类……”她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一种奇异的悲凉,“我这样的……不老不死的……”
杜子君站在门前,脊梁挺直如刀,他看着她在昏黄烛火下的倾城容颜,只是蹙着眉心,没有说话。
“你不是也害怕我吗……”她伏在枕上,漆黑如镜的黑发在身下铺开,更显得惊心动魄,“有时候,我看到你望着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一定遇到过跟我一样的人类……你看穿我,又正在透过我看他……”
杜子君硬梆梆地道:“我没兴趣跟你说这些,等他们过来,我让他们看看你的伤。”
“你们不是阴阳师,也不是骗子……”珑姬吃力地呼吸,“你们是什么……?你们,还有那群袭击我的人……我迟早要把他们撕成碎片,然后让他们永远以破碎的血肉之姿存活……”
疼痛和鲜血激发了她的疯狂与兽性,但与此同时,亦让她变得加倍哀凄和脆弱。她痴痴低笑,声音却像无名的呜咽,整间房里都回荡着她悔恨的自言自语:“我是……我是如珑之姬,我的寿命、我的财富、我的权柄……啊啊,连人间的帝王都要为此嫉妒我,可我却为了一时的炽热……我中毒了,我需要解药……我需要解药啊!”
杜子君凝视着她,她同样抬起头颅,以扭曲病态的姿容回望他,但当他们的目光交接,珑姬却猛地抽搐了一下,竭尽全力地尖声笑道:“但我不会后悔!你是想问我后不后悔吗!我就是这样的女人……再来一百次,再有一千次,他对我说,要教会我何为人类的情爱时,我依然会答应他!只不过我会把他带回深海,再赐予他不想要的长生,我会像操纵海域一样操纵他的命运,我要……我要……!”
“够了。”
“我无药可解!你们身上好热,真奇怪,明明是寿数不过百年的弱小生物,缘何有这样大的热意和心机,能将我也玩弄于掌心,至此都无法自拔……好热啊,为什么会这么热啊!”
杜子君蓦然吼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