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正值容城雨季,空气湿热而黏腻。
白天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晚上,厚重的乌云将天空密密实实地遮住,一点月光都不见漏出来。
雨下下停停,到了深夜又变大,白茫茫的雨雾将整个明月湾别墅区笼罩,显得格外寂静。
一束车灯光突然穿透雨雾,迈巴赫如同离弦的箭镞,飞快辗过地上的积水,向别墅区深处驶去。
路边的灯光被雨雾遮挡,光线柔和微弱,深黑色的雕花木门从里面打开,迎接它的主人归来。
别墅内外的灯刹那间全都亮了起来,院子里一片灯火通明,车子在门口停下来,从驾驶座钻出来一个撑着大伞的西装男人。
他走到后座门边,拉开门,从车里钻出来一个比他还高一些的男人,男人抬起头,看了眼门廊下的宫灯,脚步一顿,站在雨里打量起来。
“常宁,你说……灯笼是不是又换了?”
男人磁性的声音很好听,醇厚的男中音像天鹅绒一般柔和而富有质感,带着淡淡的疑惑。
刘常宁撑着伞,顺着他的话也去看那宫灯,只见宫灯上绘着西天取经的师徒四人,他愣了一下。
“昨天不是这个?”
“不知道,但大前天不是,大前天的是《红楼梦》组图。”男人言之凿凿地回答道。
刘常宁刚想劝他赶紧进去,就见从里面匆匆走出来一位身材圆胖的中年女士,她压着声音,冲他们直招手:“哎哟,还不赶紧进屋,站在外面等着接酸雨么?”
刘常宁闻言笑了声,调侃道:“荷姐你可真博学,酸雨都懂。”
何姐啧了声,瞪他一眼,“你是不是笑话我?揍你。”
她见刘常宁想说话,忙摆摆手,“小点声儿,太太已经睡了,小心把她吵醒。”
说完看向站在刘常宁伞下的男人,笑道:“我听你们刚才说灯笼,是换了,中午的时候太太叫换的,说让孙大圣今晚跟龙王爷好好说说,这雨别下了,人都快憋出蘑菇了,要是明天天气好了就换别的。”
“换什么?”男人眉头一挑,有这好奇,“换回红楼梦那个?”
荷姐笑眯眯地接过刘常宁手里的伞,收起来靠在门边,雨水顺着伞尖流到地上,向外蜿蜒出一道水路。
“不是,是要换长恨歌的那个,太太现在玩的游戏最近新出了一张卡牌叫杨贵妃,她很喜欢的。”
男人往屋里走的脚步顿了顿,嘴角不能自控地抽搐两下,“……是么?”
荷姐点点头,刘常宁好奇地问:“太太到底买了多少个灯笼?”
“多少个啊?”荷姐闻言皱起眉头想了半天,“八个……还是十个,差不多吧。”
刘常宁震惊:“都是这样的?”
“当然,这可是特地定制的一套。”荷姐解释道,“是非遗传承大师亲手做的,外面那个框都是黄花梨的,上头的画也是大师一笔一划画上去的,可值钱了,太太说了,能升值呢。”
是能升值,但也很贵,嗯,刘常宁扭头看了眼自家老板。
果然,抬手摸心口了,又开始心痛了。
荷姐说完,转身匆匆去厨房端出来两碗姜汤,刘常宁喝完姜汤,临走前问了句:“明天还需要那么早来接您么?”
男人一手端碗,一手插腰,抬头看他,镜片后的目光幽幽,反问道:“你觉得我不努力工作,养得起这些灯笼么?”
刘常宁咬着嘴唇忍笑,“好的,我明白了。”
其实养不起的不是灯笼,是那位每天不是在花钱就是在去花钱的路上的太太!
荷姐听明白了,忍不住替自家太太抱屈,“那都是投资,能升值的,卖掉能赚钱!”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太太多厉害,还是不使劲夸上几句都说不过去的那种。
男人嘴角一抽,把空碗还给已经被洗脑的荷姐,敷衍道:“好的,是投资。”
他伸手扯松了领带,问道:“李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李良是他的司机,最近休年假带孩子旅游去了,否则也不至于要刘常宁这个大秘来当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