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纷纷一愣,很快回神,“我凭什么相信你?”
对方从衣襟中取住一样东西,呈递到薛纷纷跟前,“彼时将军身上空无一物,只好命属下将此物交予您。”
他手上躺着的是一份帖子,薛纷纷打开一看,正是皇上邀请入宫的那份。
当即将人拽到屋中,避免被旁人觑见快速地阖上门,后退一步仰头看向赵权,“今天的事你都看见了?”
赵权抱拳颔首,“是,目下御书房尚未采取举动,请夫人暂且放心。”
话虽如此,她如何能放心,身处皇宫随时都有危险。况且她一颗心早随着傅容去了陇州,恨不得立时离开了这地方,“傅容那边情况如何,你可知道?”
临别时他说会日日写家书来,然而这才过去一天,薛纷纷并未受到他的任何来信。陇州距离永安不远,约莫半天路程便能抵达,不知他现下情况如何。
“将军差人寄了书信来。”赵权从怀中另那处一封火漆信封,“这是一个时辰前才收到的,夫人看了便知。”
薛纷纷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封,傅容笔锋遒劲的字跃然浮于纸上,话不多,却饱含深意。
“已平安抵达陇州,夫人不必担心。为夫会今早铲除贼寇,不日便回京接你回府,请夫人在宫里谨言慎行,平安待我归来。”
不过短短两句话,薛纷纷却读了不下三遍,只觉得字字都珍贵非常。他越是说不必担心,薛纷纷便越发不能放心,实在是太过了解他的脾性。傅容总是喜欢凡事轻描淡写,即便前头是万丈深渊也面不改色,旁人大抵会觉得可靠,看在她眼里却是心疼担忧。
良久薛纷纷将信纸折叠整齐重新封装,仔细地收好,再抬头看向赵权时已是满怀坚定:“我只需你帮忙一件事。”
明月高悬,迷蒙月色中一辆马车逐渐驶向皇宫西侧门,把门的侍卫举枪将人拦下,“哪个宫的?这么晚了到哪儿去?”
赵权驾车在外,仍旧是穿大红盘领衫,牡丹花叶纹在夜色显得尤为亮眼。他不动声色地秀出腰悬牙牌,“咱家奉皇上旨意出宫办事,事出紧急不得耽误,还望二位通融。”
两名侍卫对看一眼,其中一个目光落在悬挂的布帘上,“车上何人?”
赵权顿了顿,故作神秘地左右一看,压低了声音道:“是个被凌妃赐死的小宫婢,搁在宫里晦气,这才想着连夜送出宫去解决。”
宫里最不稀罕的便是这等事情,他们都有些见怪不怪,听闻里面是个死人,当即挥了挥手满脸嫌恶地放下长枪,“快走吧,别污了哥俩儿的眼。”
赵权应了声是,这才驾马驶出宫门。带到距离门口远了,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停下马车,不远处树下拴着一匹青海骢。薛纷纷怀中抱着熟睡的傅峥下车,将襁褓交到赵权手中,“你去将军府,把孩子交给莺时,自会有人照顾他。”
这两天为了逃出宫去,她与赵权部署许多,想了无数种后果,最严重的便是一死。即便如此仍旧拦不住她去寻找傅容的脚步,一路骑马实在顾不上小豆花,再加上要去的地方凶险,唯有将他暂时托付给赵权,这是万不得已而为之。
她解下缰绳,踩着脚蹬子翻身上马,她幼时跟六哥学过骑术,只是深闺女子平常用不到罢了。平南王家的子女,各个都应该身手不凡,骁勇善战,可惜她从小身体弱是个例外,能学会骑马已是不易。
赵权怀中抱着小豆花立在车头,朝薛纷纷郑重颔首:“夫人放心,属下定会护得小少爷安全。”
薛纷纷目光落在双目紧阖的婴孩儿身上,用眼神将他的轮廓描画了千千万万遍,心中纵有千般不舍,此刻也只得下狠心离去。“驾!”
夜间本就寒冷,马背上更是不断有凌冽寒风灌入衣襟,饶是她披了斗篷也无济于事。薛纷纷咬紧牙关握紧缰绳,俯身贴紧马背疾驰而行,因着冷风不得不眯起眼睛,余光中乜见远处立着的人时浑身一僵,手中缰绳逐渐松开,马的速度放慢,她难以置信地坐直身子,直愣愣地觑着那个长身玉立,笔直英挺的人。
两人之间距离徐徐拉近,就着微弱月光看清纪修的表情。他身后是一驾宫舆,不躲不闪地直视薛纷纷,漆黑如墨的眸子在夜色更加深邃,俊极无俦的面容罕见地冷鸷,待薛纷纷行到跟前才弯唇绽开一笑,“纷纷果然不辜负朕的期望。”话中讥诮不言而喻。
事已至此,横竖都不得善终,薛纷纷反倒没了跟他周旋的心思,“皇上怎知我要出宫?”
纪修身上披着貂鼠斗篷,愈发衬得人威严尊贵,倨傲地掀唇:“后宫里的动作,岂有朕不知道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