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正在整理过肩喜相逢蟒通袖襕,闻声动作一滞,朝薛纷纷看了一眼道:“夫人过来。”
他今日穿的与平常都不同,圆领织金云肩蟒服,腰绶汉白玉革带,庄重肃穆,威仪挺拔。
薛纷纷踟蹰良久,踱步到跟前,“做什么?”
“帮我整理衣裳。”说着傅容看向她,“里衬。”
闻声薛纷纷循着看去,只好又往前走了走,两人之间不过半步距离,入眼是傅容宽阔结实的胸膛,再往上才是领口的里衬。因着方才的事薛纷纷略有心虚,本想寻了莺时来做,偏这丫鬟早已退下,她只得硬着头皮帮忙整理。
头顶是傅容一动不动的注视,免不了让她想到昨晚场景,强自稳住手里动作帮他打理规整,殊不知通红脸颊已将她出卖。
“将军是要出去?”她抿唇找话题,企图打破尴尬光景。
谁知傅容不配合,只嗯了一声便不再接话。
末了薛纷纷委实扛不住这煎熬气氛,只好率先低头忏悔,“昨日是我不对,不该将事实告诉你,将军若是仍旧觉得气恼,便……”
她支吾半天说不出“惩罚”二字,自觉已经算是莫大的让步,抬眸见傅容仍旧不为所动,不由得壮起胆子讨价还价,“将军若是仍有不满,便说我两句吧?只是不能打我……”半响不见他有何动静,“我都同你认错了,你怎么还不表态?将军不是素来心胸十分宽广吗?”
没见过这般无耻的,分明做了错事还这般有理,傅容凝眸看着她须臾挑唇,“夫人想让我说你什么?”
薛纷纷难得词穷。
傅容整装完毕从她身侧走出内室,走过鹦鹉跟前停住,转身看了看对薛纷纷道:“除了纷纷你还教过它什么?”
薛纷纷敛下眸子,说的十分可怜,“容容。”
“委实是够笨的。”傅容给鹦鹉添水的动作一顿,拂袖绕过折扇走到正室,正逢丫鬟端着早饭上桌,他便回头支会道:“我要入宫一趟,夫人不必等我。”
薛纷纷随在他身后出来,神情蔫蔫地哦了一声。
此次入宫是因皇上召集,边关战事暂缓,萧世盛好不容打了一场胜仗,将外族逼退三座城邑。谁不知这一场生长多半功劳在军事卿云身上,众人心知肚明,只不说破罢了。
如今大越盛平,唯有西北荒夷之地战事不休,却是些小部落不足畏惧,唯一拔尖的便是乌塔一族。彼时傅容镇守边关时,他们便不间歇地挑起战争,却没对大越造成多大损失,近来听闻那族继承了新的族长,年轻有为,英明神武,萧世盛连吃几场败仗都是栽在他的手里,大越这才严阵以待,早朝时大臣请奏不断,都是恳求皇上换下萧世盛重用傅容的。
今日他便是为了此事而来,心中知晓此事并不容易,皇上若是能答应,便不会对此一拖再拖。大抵刚即位那时两人关系闹的委实僵了,才让他对此耿耿于怀。
御书房外常公公听闻来意,便让傅容在外面候着,他进去禀明。不多时人出来,“将军请进。”
傅容这才推开进去,便见纪修纪修正坐在案后批阅奏折,见得他来稍微抬了抬眼搁下毛笔,“傅将军来了。”
傅容行到跟前一礼,“见过皇上。”
“免礼吧。”他冷声道,桌上除了堆叠的奏折外,还有一幅摆放卷放整齐的画卷,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将军想必已经知道朕找你来的意思。”
言罢他轻笑,不无嘲讽,霍地将一桌子奏折扫到地上,面色一改厉声道:“这几天参奏的大臣简直要翻了天,傅将军好高的威望!”
傅容不卑不亢地撩开袍子下跪,“末将不敢。”
“你如何不敢?”纪修想必气急,“你心里恐怕已经将朕骂了千万遍,恨不得立马回边关去!你当朕不知道吗?”
这些天朝中大臣委实是催得急了,然而转念想想又是为了大越,便能够理解。但瞧在纪修眼里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忌惮傅容许久,又素来不待见他,可以想见是多么气愤。
傅容声音平稳道:“效忠大越本就是武将职责,边关告急,末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不敢存留任何私心。然而皇上若是不愿,末将定当遵守圣意,不敢有所违抗。”
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意,直教人挑不出毛病。纪修咬牙切齿地颔首道:“好,好,傅将军说的好!”
镂雕窗牖外天色转沉,乌云厚重,阴风袭来书房。纪修立在桌案之后,他手边是那幅精致装裱的画卷,因着风吹缘故往案沿滚去,一时不查松了细线,画卷徐徐展开,另一头从案上垂落,转瞬间画中内容展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