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庭政给他洗了草莓端到阳台来,江宇典坐在阳台那把很宽大的球形摇椅上,摇椅上堆满了抱枕与软垫,他就窝在那上面,一只腿伸长,用脚趾去夹那一排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的植物叶子。
他脚趾灵活地夹着植物的叶片,但是他皮肤太滑了,想把叶子揪下来也做不到,他也不气恼,就那么一下一下地试着,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
他已经跟江秋山说了两分钟的话的,都是江秋山在说,他听着。
贺庭政也坐在旁边,给他揪草莓叶子,揪了自己咬一口,甜的喂给江宇典,不甜的他自个儿吃了。
电话那头说:“……对了,上午还有记者来家里,我把你小时候的奖状全找了出来,记者录了像拍了照,采访了我们一家,说要登报呢!”
江宇典终于听到正题了,问他:“哪个报社?”
江秋山说了名字,是一个三流娱乐报,最喜欢无中生有、捏造新闻。
“记者问了什么?你说了什么?”他一边吃草莓一边演。
江秋山就说:“没问什么,都是你邱阿姨回答的,她随便回答的,也没什么。”
“她能知道我什么事儿?爸,您老实跟我说,记者问了什么,邱阿姨又说了什么?”
江秋山回忆了下,也觉得有些不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记者问了些私人问题,邱明玉把自己塑造了慈母,把自己一家塑造成了和睦五好家庭,还为了显示她和江宇典关系好,无中生有了一些事。
有一些还是她和江坤之间的事,什么小时候江坤发高烧,她照顾江坤几天几夜,全换成了江宇典。
总之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江宇典听他支吾,声音严肃起来:“你把信息全告诉娱记了?”
江秋山呐呐地啊了声,那记者带了钱的,一小叠一小叠地丢出来,说回答一个多少钱。
“他们怎么知道你住址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他们出去乱说话,会给我、给你们带来什么影响?”他说完话,捂着手机对贺庭政道:“我不吃草莓了,给我剥个橘子。”
贺庭政就说好,橘子大多都酸,他剥了一个先尝一口,发现刚好的甜的,就仔仔细细地给他把橘子上面丝丝缕缕的橘络用手挑出来。
江宇典继续讲电话,总之把这件事说的很严重,说自己要是受了影响,就没法继续混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人是他让贺庭政安排去的,这事儿确实很棘手,他是没想到邱明玉爱财到了这个地步,几千一万都贪。为了几千块,能无中生有。
江秋山怎么会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记者老打听江宇典的私事,什么女朋友啊,旧照片啊,打过架没有啊,一个料给几百块,邱明玉打牌输了欠了一屁股债,想要钱,就胡乱开始编造,甚至坐地起价:“他交过好多女朋友呢,一个是我们市……你想听他女朋友的事?这点钱可不够。”
娱记一边听一边笔录,录音笔也开着的,问她:“江妈妈,您还知道些什么?我这次带了五万块,都先给您,您继续说吧,他读书打过架吗?”
邱明玉简直见钱眼开:“打架啊?当然打过!哪个男生没打过架呢……”
江秋山回想起这些,冷汗都下来了,似乎正如江宇典所说,这些事迹传出去再添油加醋一些,可不就没法做明星了吗!他支吾道:“我、我不知道啊……他们给了你邱阿姨五千块钱,说要采访我们一家,还进来拍照,这上报纸……不是好事吗?怎么能变成坏事呢?”
他整天出去说儿子是明星,是大明星了,熟悉点的街坊邻居知道他的底,知道他这和这位明星儿子关系并不亲;但不熟悉的只是嘲笑他:“儿子是大明星,怎么不给你钱花?再说,不给你这个做爸爸的花钱,总得给妈妈买点什么吧?”
可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别人,他的原配妻子、也就是江宇典的母亲,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而他一向不在乎这个儿子,高中就不要他继续读书了,而是让他辍学养家,最后儿子自己赚了学费跑北京去了。
他现在想起这些,再打电话说想江宇典,感觉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江宇典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收了五千块,我却要花几十万去买?”
“我原本存了一点钱,你知道当明星,赚钱也花钱。我这些日子这么累,每天睡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存了四五十万下来,”贺庭政把橘子凑到他嘴边,他没吃,继续说,“准备都给您打过去了——你们倒好,收了娱记两千块,这下好了,这四五十万都得拿去塞娱报的嘴。”
他说完话,把橘子叼走了,贺庭政就继续给他剥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