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逃不开普煞的影响,每到生死关头,便依赖他的力量。说什么吞下普煞,终究是我太过自信……”褚闰生握了握拳,眉头轻轻皱起,“若是普煞的意识居上,着手集齐元神的话,绛云和幻火必然身陷险境。我死又如何?转世之后,还是普煞……”
“既有我在,何需担心。”池玄道。
褚闰生望着他,摇头笑道:“师兄……你死了啊。”
池玄一怔,说不出话来。
“我还是害死了你……”褚闰生低头,苦笑着道。
“我虽死过,但又复生。不必自责。”池玄皱眉,斥他一句。
“嗯。”褚闰生点了点头,“看到你复活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可是,就像我一样,你也受了广昭的影响。所以,比起高兴,我更害怕。怕你心里再没有绛云,怕你不愿救幻火,怕你视我为普煞……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这样下去不行。这世上知道所有解决方法的,惟有神兽白泽。而它自然不会帮我,于是,我杀了它,吞下了它的魂魄……”
他望着池玄,道:“你体内的罡气与绛云的煞气天生相克。若强要在一起,无异相杀。而李延绡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布下先前之局。我与你二人决裂,更将绛云体内的那分元神收回,取尽她的煞气。如此一来,你们便再无弱点,李延绡也没有算计你们的理由。绛云修习定魂咒法虽无多少时日,但暂时护住魂魄的能耐应该有。要救她也再简单不过,取神鸟山上返魂香,平分道行,共享命元,从比便能长相厮守……”他说到此处,轻轻一笑,语调中透出一丝霸道,“而这,也是对师兄的考验。若是真心所爱,哪怕九死一生,也当尽力一试。如若不然,与其相伤,不如相忘于江湖。”
听得这番话,池玄与绛云皆是愕然。
“然后,是幻火……”褚闰生顿了顿,又道,“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幻火’,他不过是普煞的一分元神化成的‘神识’。替他锻制魂魄,炼化ròu身,的确是任性妄为。要想做到这些,须得定魂咒法和正身之术,我也想过求梁宜和盛若空相助。可又谈何容易?世上并无两全其美之法,一旦犹豫便什么也做不了。事已至此,再没有回头的道理。”
听到此处,段无错开了口,“为此不惜闯上上清?”
褚闰生看了看他,沉重地摇了摇头,“同时吞下梁宜和盛若空,对我而言并不简单。我闯上茅山,是因为上清辅佐唐室,公然与宋军为敌。天下之争,成王败寇,本无对错。但我祖籍华亭,是吴越人士。吴越早已对宋称臣,此次伐唐也是盟军。若是唐室败宋,吴越亦会折损,这个乱世又要持续多久?况且,这纷争之局,是李延绡一手主导。若他借此得势,天下又会如何?掌门方丈壮大上清之心,我能明白。但我绝对不能让宋军战败,更不会让李延绡得逞。若掌门方丈不愿收手,我惟有毁掉上清根基!”他微微有些激动,缓了缓情绪,方才继续往下说,“其实对李延绡来说,上清介入战势,也是弊大于利。所以,我料定他会围攻茅山,夺取《上清真经》。先锋,自然是何彩绫……”
段无错眉头一皱,轻叹了一声。
褚闰生笑得无奈:“我知道她一心求死,可对我而言,她活着,比什么都好。”
段无错看着他,久久沉默。
褚闰生长长吁了口气,道:“而后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虽然与我原先想的不同,但我终究达成了所有目的。然后,到了最后一步……集齐普煞的元神,彻底毁去。”他的眼神渐渐凝固,聚焦在虚无之处,说话的声音也冷淡起来。似乎他所说的,与他自己全然无关一般,“这一路而来,死者甚众。无论我本意如何,那些人多多少少是因我而死。这些杀孽,我自承当。……其实这样也好,否则,你们又如何能对我狠下心来……”
他说完这些,凝眸而笑,带着些许调侃,道:“不过有件事,我一定要澄清。梁高功的死,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远处的梁宜听到这句话,忍着笑道:“啊,这我倒可以作证的。”
绛云此刻,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感动又是伤心。她看着褚闰生的笑容,道:“为什么要一个人做那么多事呢?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