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仙君呢?仙君又在谋算什么?”崔巡开了口,如是问道。
褚闰生扬眉一笑,神色中的骄傲,不可一世。他摊手对众人道,“到了这个地步,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一生杀伐,只为屠妖救人。可后来,却有人告诉我,原来天地不仁,杀妖并非为善,我一手杀孽,已近魔道。”他笑出了声来,“……我竟然才是那个要被诛灭的存在。太可笑了。这么一想,当初我一族被妖类屠戮,说不定也算是天道承负。当真是活该了……”他压了压笑意,看着绛云,“绛云妹妹,你说呢?”
绛云听他这番话,依稀想起百年之前,她执着于灭族之恨,日日寻广昭报仇。普煞也曾劝过她“天地不仁,自有承负”云云。那时候,她倔强反驳,而普煞却再也没有多作解释。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不明白?”——原来,这便是一切的根源……
褚闰生也不强求她回答,又道:“若是死了,自然无法完成理想。所以我开始积累功德,已做权宜。得仙道之后,我在这里日夜冥思,可终究还是参不透这天地……于是我就想,倒不如干脆入了魔道,逆天行事,杀妖灭仙,屠鬼弑神。待到那时,我便取代这不仁的天地,重改规则。令九天十地,唯人独尊。”
崔巡听罢,笑了一声:“仙君啊,该说你什么好呢?你当真以为自己做得到么?”
“有志者事竟成。我本也觉得自己狂妄太甚,可到如今再看,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褚闰生望着崔巡,道。
崔巡的笑意慢慢敛去,再不多言。
褚闰生吁了口气,缓缓道:“我早已说了,如今谁也奈何不了我。”他抬手,摁上自己的胸口,“哪怕是我自己……”
绛云听着那些话,心中已然沉痛难当。哪怕是自己也阻止不了自己?逆天破命,易改规则,那压抑了千百年的执念是何等炽烈。与此相比,褚闰生的梦想何其渺小而又脆弱。她的心被狠狠揪紧,眼前又浮现出那温润无邪的笑容,那温柔的嗓音仿佛近在耳畔,低诉道:
“……我想……我想,等救回幻火,便离开上清回家去……”
回家。
不是得道成仙,不是君临天下,更不是什么入魔逆天,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所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个:回家……
褚闰生沉默了片刻,看着众人,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既然如此……”他伸手一招,数十雷锥浮现身旁,他的神色冷然,道,“方才我元神未定,才会被困于此。现在我便破开这束缚,想拦我就试试吧!”言罢,他手一挥,雷锥得令,激射而出,袭向了众人去。
徐秀白见状,引网元天纲相抗。天纲交错,织出盾网,挡下雷锥。丝线轻缠,又将雷电之力引入地下,卸其威灵。
褚闰生道:“看你能挡多少。”他一扬手,雷锥顿时调转了方向,往西面八方而去,攻击的正是凤麟洲外布下束缚的仙家。
徐秀白忙又将丝线引往四方,截下了所有雷锥。
便是这个空隙,褚闰生身姿一动,转眼间到了徐秀白身前,二话不说,击出一掌。眼看徐秀白躲闪不及,池玄出手,一把擒住了褚闰生的手腕。褚闰生轻轻一笑,煞气瞬间涌出,缠上了池玄的手臂。一时间,锐痛席卷,让池玄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他却不松手。引自身罡气,与他抗衡。
崔巡看着那三人僵持,又望了绛云一眼。他生出满脸无奈,唤出黑幡,纵身上前,一下挑开褚闰生的手臂,将他逼退。
“怎么,鬼差大人是要无视地府铁则,对活物出手了?”褚闰生望着他,挑衅道。
崔巡摇头,道:“怎么会呢,我这人最是遵纪守法的。”他说完,笑了笑,猛地挥了挥手中的黑幡。
褚闰生只当他要攻击,退后了几步。
只见阴影凝聚,如幕如帷。转眼之间,已不见了那几人的踪影。
褚闰生皱眉,又看了看四下,“哼,走了也好。”他说完,纵身飞起,引雷锥在旁,往凤麟洲外去。
却说崔巡虚晃一招,将众人带离了战局,却也没行多远,不过是到了湖边的林中。他以阴气为障,隐去了众人的气息,算是稍作权宜。他看了看众人的模样,不禁又叹起气来。徐秀白一番顽抗,早已露了疲态,呼吸不定。而池玄,则受煞气影响,隐有痛苦之色。至于绛云,她泪水盈眶,悲痛之余,更添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