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众人到此,再无他话,随行而去。
果然,茅山各处皆有相似的小祠。祠中之人,正是先前身死的几位高功。施清雯、薛弘都、陈无素、尤从之……见到这些“尸傀”,众弟子无不怆然。纵然“太上圣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但上清以尸身结阵、亵渎亡者,又岂是正道之行?更不说师从这几位高功的弟子,更是悲恸难当。眼看着池玄破阵,再无半分相阻之意。
五星既破,注生阵之力消去大半,石兽之流再未现身。众人往最后一个祠堂而去,疾行片刻,只见眼前一片葱郁篁竹,雨滴竹梢,如乐音轻响,琳琳悦耳。篁竹之后,是一池深潭,潭水幽邃,在雨色中氤氲出雾霭。
“豢龙池?”
绛云认得这地方,不由轻声念出名字来。这里正是茅山的豢龙池,池水终年不涸,满含灵气,非常人能近。她曾在池旁听过池玄吹笛,亦曾在池水中疗过伤,更知道池玄婴儿时就是被弃在此地。
如今,周遭景物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池上凭空多出了一座小祠来。
她不自觉地转头,看了池玄一眼。
池玄的神色平静,不辨悲喜。他并不多言,直接起掌,轰开了祠堂门。
生气流动,引起一阵异样的风。祠中烛光摇曳微明,映出一名男子的身形来。待看清那人样貌,人群之中响起了数声惊呼。
但见那男子不过三十上下,身姿颀伟,面貌英朗。虽为“尸傀”,眉宇间的轩然之气,却未未折损分毫。一双眼睛如秋空明净,隐带温善。
绛云并不认识此人,却又觉得他万分熟悉,似在哪里见过。她正思忖,却见池玄举步,缓缓走向了那人。继而垂眸俯身,跪了下去。
绛云从未见过池玄如此举动,不禁有些惊讶。但亦是此刻,她终于想起了此人来。她的确见过他,不在人间,而是那泰山地府的三生石前。
尤记得那时所见,豢龙池水玄黑如墨,上百游鱼簇拥着一个婴儿,免其溺毙。而那抱起婴儿,为他取名,容他安身的,正是眼前之人。若她记忆无差,此人正是前任华阳观主,池玄和张惟的师父,叶无疆。
想来,先前何彩绫提过聂修模仿“玄笔朱符”之力云云,那时候池玄的样子就有些奇怪。“玄笔朱符”是张惟的绝技,而张惟的尸身早已火化,又如何能被仿效。如今,答案再清楚不过。聂修以“如意万化”模仿的,不是张惟,而是叶无疆才对。而池玄执意要找六星,更说不毁六星才是欺师灭祖,想必是早已察觉……
那一刻,她说不出自己的感受来,只是心口压抑,难受非常。她望向了池玄,但见他眉睫低垂,恭然肃穆,久久沉默。
便是此时,她的难过忧戚全然化作的怒火。一路而来,即便是她也能明白,这个所谓的“南斗注生阵”根本没有什么厉害之处。那些生气驱动的死物,也不过只是空有蛮力罢了。正如先前何彩绫落败时,那个诡异的声音所说的那样,这个阵的所有奥妙,只有四个字:“关心则乱。”
何彩绫也好,方才昌明和昌暒也好,终究逃不开这四个字。如今,轮到了池玄……
她想到此处,眸中杀气骤燃。她亮出利爪,出声喝道:“看我不撕烂你!”
话音未落,她已然攻上。利爪牵动红光,如刀剑锋利,斩向了叶无疆。叶无疆不闪不避,任那红光刺透身体。一时间,鲜血飞溅,触目惊心。
池玄一惊,站起身来,道:“绛云!住手!”
绛云闻言,悲愤难当,道:“什么上清派!凭什么这样玩弄人心!我不准他们这么对你!”
池玄却不回答,只是纵身上前,一把握住了绛云的手腕,更将她扣在怀中,不让她再举动分毫。
绛云气急,道:“怎么连你也……”
她话还未完,周遭忽然升腾起诡异的血色。只见从叶无疆身上的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如同活物一般,包围在她和池玄周围。
“我说过了,就算斩碎也没用。”池玄的声音,响起在她耳畔,“而且,你连我师父的绝技都不记得了么?”
绛云这才冷静了一些,头脑霎时清明。待她想明白池玄话里的意思,更是后悔不已。没错,除了“玄笔朱符”,叶无疆还有一个厉害的绝技——“血箓灵符”。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绛云又羞又悔,慌忙道歉。
池玄摇了摇头,道:“无妨。有我。”他说罢,唤出净灵灯,轻轻一抛,令道,“净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