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玄道:“力所能及,总要一试。”
褚闰生苦笑,道:“师兄,听我这一次……”
池玄见他神色凝重,语带哀求,隐隐察觉了什么。他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褚闰生皱眉,心头生了痛楚。事到如今,他再确定不过。幻火之所以几次脱逃,都是他自己所为。先是“形解”,后是“咒解”,再下去,又该是什么?那时那刻,说出那些咒语来的,究竟是“褚闰生”,还是“普煞”。段无错曾说,他识神未炼,潜神已成,最易走火入魔,受制于潜神。如今,他不能不为此恐惧。张惟也说,善弈棋者,必善布局。前世那棋力高强的自己,怕是也在算计什么。若幻火的事,都是一场布好的局,再介入其中,只怕牵连更多。
褚闰生笑着摇头。能说么?即便说了出来,又能如何?以区区凡人之力,如何赢得了那仙君。他如今能做的,只有好好护着身边的人。
池玄见他不答,正要再问。绛云却端着餐点挑帘进来。褚闰生便适时岔开了话题,几人用过饭食,又各自休息,再无他话。
……
一夜大雨,待到天明,雨势愈大,江水汹涌。江水漫过堤坝,蔓延肆虐,竟有吞灭万物之势。但说这处河口,历来有洪涝之患。此地官府也曾出资铸造了九头镇水铁牛,以求平安。如今大水泛滥,乡民恐是铁牛有了差池,便派了谙熟水性的人下去查看。不料,那江水之中,竟有无数妖怪,可怖至极。下水之人,皆是有去无回。这般情形,惹得人人惶恐。乡民想起先前张惟出手封印金轮之事,便慌忙来宋军营中求见,央求高人相助。
宋军本在河口扎营,建造战船,如今这般水势,自然难以施为。造船之事耽搁,宋军将士也恐贻误了军机,亦求君无惜与张惟出手。
君无惜与张惟自然应允。两人商议之后,由君无惜布坛作法,平息江水。而张惟曾找出施法降雨之人,釜底抽薪。
褚闰生本想着置身事外,莫要招惹,却不想,君无惜偏偏遣人找了他。褚闰生心知不妙,却也只得去了君无惜的营帐。
进帐之后,他便见君无惜端坐帐中,满脸堆笑。他心中忐忑,抱拳行礼。
君无惜望着他,笑道:“师侄先前被‘蛇煞’所伤,现在应无大碍了吧?”
褚闰生道:“多谢君高功关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如今我有事想请师侄相助,师侄应该不会拒绝才是吧?”君无惜笑问。
褚闰生道:“君高功言重了。能被高功差遣乃是弟子之幸。只怕弟子道行低微,帮不上什么忙。”
“师侄过谦了。不过是一点小事,师侄一定做得到。”君无惜顿了顿,道,“明日我施法镇水,待江面平复之后,还请师侄下水,将此物贴在那九只镇水铁牛之上。”
君无惜说罢,抬手轻轻一挥,几张纸页飘然而来,落在了褚闰生的掌中。
“上清真经?”褚闰生看着手中的书页,微微惊讶。
“没错。真是本派镇派之宝,上清真经。”君无惜含笑,“这几页经文,乃是我下山之后寻得。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褚闰生不解,道:“经文珍贵,就这样贴在铁牛上,未免……”
未等他说完,君无惜便道:“修道之人,心怀苍生。若能救百姓于危难,这区区几页经文又算得上什么?更何况,这场豪雨非同一般,与‘太上圣盟’怕是脱不了干系。若是用这几页经文作法,即便那地仙何彩绫前来,也必败无疑。”
听到这番话,褚闰生明白了些什么。入水贴经文,这种小事,本就不必偏偏选他做。如今看来,这君无惜想必是看出了他和何彩绫有渊源,特意试他。他心中暗暗苦笑。果然,最毒妇人心啊。想那张惟虽然言辞刻薄,行事倒还算厚道。这君无惜不愧是“无”字辈的高功,行事手段也当得起她的年龄。
君无惜见他沉默,又笑道:“师侄不必担心,此行虽有危险,但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你我同出一门,自当齐心协力,对不对?”
褚闰生闻言,点了点头,“君高功,弟子尚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
君无惜点头,“但说无妨。”
褚闰生望着她,道:“上清派处南唐境内,历来受南唐恩泽。君高功为何助宋军南伐?”
“师侄不也曾出手相助宋军?”君无惜反问。
褚闰生笑道:“弟子只是针对‘太上圣盟’,一时冲动才出了手。事后给自己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