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观作为丹鼎派的道统,促人成仙的金丹一枚也没有,济世救人的药方倒是有几个。清心丸只是其中一味,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卖得还特别好。张灵远以师傅纪念升天周年的名义,将这药方一公布,登时赢得了许多赞誉。城内大小药房不好意思明着用,暗地里也研究,都叹这药方实在。
太医院里也不敢随便给皇帝用药——他自己胡乱磕的除外——拿了清心丸的方子,胆战心惊地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张良心药方,很实用。尤其是夏天的时候,解暑有奇效。
元和帝听了院判的汇报,微笑着转动院判呈递上来的药瓶:“知道了。以后宫里常备着吧。唔,清心丸……改个名字吧。”
院判道:“还请陛下赐名。”
元和帝提起笔来,笔尖在砚上荡了两下,在一张上好的雪浪笺上写下两下大字——仁丹。【1】写完了,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一样,对板子道:“将这个送去老君观吧。”
板子挺高兴能暂时离开元和帝身边,寻了个匣子将这张纸宝贝一样地装起来,颠颠地跑出去派了自己的徒弟:“给你趟优差,去老君观,把这个赐给小张真人。”
回来见元和帝心情正好,便说了采选宫女的事情,如此这般:“也是两位的一番心意,您……要不看看去?”
元和帝唇角一抖,不大耐烦地道:“看那些做什么?”一提这个就想起伤心事儿来了,想要的纳不了,弄宫里来的能比得上心头好的没一个!看了伤心,索性不看。
板子见他的脸色不好,不敢再催,只说:“可两宫给您添使唤人……收不收?”
“随她们去办吧。”
有他这一句话,韩太后就开开心心给她挑中的三个少女要封号来了。元和帝不好拂了母亲的面子,一视同仁给三个全封了才人。闲极无聊,当天便临幸了一个,灯烛之下,越看这面目越像是吴庶人。吴庶人在他面前放得开,眼前这少女却有些怯怯的,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更因这一份相似,勾起他年轻时的回忆,不免高看这少女一眼,过不数日,即封为佳嫔。
佳嫔复姓百里,与吴庶人脾性大为不同,元和帝初时觉得新鲜。等另外两个才人也到了跟前,才发现这仨都是照着一个模子印的,还印得不怎么像,那模子现在正在冷宫里歇着。
想明白之后,元和帝深感无味!更生出一丝愤怒来——这是要控制朕么?常年嗑药成瘾的人,一旦断了药,脾气就会变得暴躁,情绪也会不安起来。以前觉得是“贴心为我准备好所有我喜欢的东西”,现在就是“连老子睡什么样的人都要操纵”。
韩太后莫名其妙挨了一枪,一个月没见着儿子的面。元和帝再看那盆豆芽,都快长出叶子来了,他还是什么都没悟到!一怒之下,他又跑去炼丹了。这一回不用张灵远了,他自己来。
张灵远也乐得轻松,他正准备着参加师妹的于归之喜呢。鉴于瑶芳这次帮了他很大一个忙,给他打开了新脑洞,张灵远忒大方地送了许多贵重礼物。直到这个时候,瑶芳才知道,以前觉得老君观富,现在才知道它是真的富得流油!
张灵远送了双份的礼,一份是以张真人的名义送的,一份是他自己的。从赤金宝石的首饰到绫罗绸缎,满满塞了两箱子,看得韩燕娘都傻眼了:“就算咱们帮着印了些药方发散,也不值给这么多添妆吧?这……有师兄给师妹添妆的么?你又不曾入道门。”
瑶芳明白这是为的什么,对韩燕娘道:“只管收下,就当是我欠他的心情就是了。”
韩燕娘嗔道:“人情债不好还的。”
“您放心,我有数着呢。”
“你有什么数儿啊?我看这势头不对,好好的,发了仁丹的方子,又有传说他教圣上种豆芽,不要炼丹了。处处透着诡异。这么些年,我看这京城里的事儿,云里雾里的,却弄明白一个道理——上头那些人,一根肠子恨不能拐八百个弯儿,就是不让你猜到里面的门道。可等出了事儿,最先倒霉的还是底下的人。要我说,物反常即妖,不要沾。唉,你们命好,两个姑爷能顶事儿,你们自己别惹事就好了。”
瑶芳唯唯,也不争辩,听韩燕娘作最后的“闺训”。韩燕娘的经验很实用,中心思想是:拿住了姜二,以后就高枕无忧了,当然,婆婆妯娌也要处得好了。但是,如果有矛盾了,只要不是姜二有明显的错误,那还得站姜二那一边儿。以及:“别跟你那头嫂子争什么权,说句话你别难过,那个家,是人家的。你能帮衬就帮一点儿,也犯不着将那个当成自己兜里的东西了。有那功夫,经营好自己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