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厢,瑶芳随着祖母、姐姐也很快被引到了几位夫人跟前。容老夫人正在与几位阁老夫人、尚书夫人等说话,听说她们来的,亲自来迎,罗老太太有些受宠若惊。容老夫人亲携其手,容夫人一左一右领携着丽芳姐妹两个,再叙座次。
妇人相聚,亦按其品级、势力等,容老夫人却将罗老太太安置在自己旁边,向人介绍两家渊源。至此,许多夫人才听明白了——怪不得容家这么照顾贺棒槌!再看棒槌他娘和他俩女儿,哪个都不是棒槌。罗老太太应答从容,丽芳爽利,瑶芳虽未长成,一张秀脸灿若朝霞,顾盼神飞。
又都赞叹容、贺两家,都是好心有好报。贺家如不照顾孤儿寡母,也没有容尚书提携。容尚书若不思报恩,不畏恩人后人之蠢,也做不得这个阁老。多少人收了楚王的好处正自不安,唯有容家,反得晋升。
过不多时,容夫人便命人将瑶芳送到后面,使侄女儿容婧妥为照料。瑶芳到了后面一看,小姑娘们来的并不多,想也知道,此时实不是大肆庆祝的好时候。容家未出阁的姑娘们都在这里了,依稀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儿,认一回人,说一说路上经历,不多时就都熟了。
容八娘子笑着推一推姐姐,将她凑到瑶芳身边,笑得有点暧昧:“七姐喜欢读书哩。”容七娘嗔道:“你又胡说来。”容八娘笑对瑶芳道:“阿贺知不知,七姐喜欢绿汀书坊的书呢。”
瑶芳奇道:“七娘是如何读到的?”
原来,赵琪与丽芳到京,行李里带了许多书,亦有话本。容家待赵琪不错,连容二老爷也从他那里拿几本话本来看,内里也夹了瑶芳写的话本子。容七往她父亲书房里寻书,不免看了一些。容二老爷倒开明,只消不是黄书,也不禁女儿们看,用他的话说便是:“女儿家也要知晓些世情,不要以为世事皆像家里一样。不要走上歪道就好。读什么不要紧,学到了什么才是要紧的。”
瑶芳笑道:“我那里还有一些。”又存了点重开书坊的心思,京城米贵,当开源。只是不知京城的风向如何,还须慎重。
有了这么个题目,小姑娘们便有谈资,越说越投机,你喜欢逍遥生家的崔生,我却偏喜欢元娘。等开宴之后,犹三句话不离话本,容八还叹息:“恨不能捉了人来当面写。”容七娘道:“你又发痴了,写书的是湘州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瑶芳蓦地想起了当初丽芳未嫁,与彭家姐妹也是这般兴致盎然的,当时自己不耐烦,胡乱写了话本来逗她们玩,如今斯人已逝。容八娘见面有惨色,问道:“怎么了?”贺家可以说是度过了最难的时候,日后前程看得见的好。瑶芳道:“想起当初在湘州,也有几个好友,也喜欢看我家话本。”
容八娘小心地问:“她们怎么了?”
瑶芳道:“是宁乡知县彭家的女儿,我从湘州水路逃出来,渡头上遇到她家逃出来的丫头,说……母女一个,都被知县推到井里坑杀了。我当时急着报信,也没能看她们一眼。”容八娘气愤地道:“这样的禽兽,也配为人夫、为人父么?死在逆贼手里算他运气好,纵活了下来,也要遭报应的!”
容七娘自悔失言,见瑶芳低落,忙说:“幸尔府上全家都好。”瑶芳微笑道:“是呢,真是不容易,一路上吓个半死。可怜彭家大娘子,已经订了亲了,就是与我们同行的姜二郎的哥哥。她的喜酒,我是吃不上了。”心想,今日事,必能传到容家长者耳朵里,纵彭知县有一二出彩的表现,也要掐了他的前程!
这话题十分沉重,拿到这里来说,并不很相宜,瑶芳也是点到即止。很快转过了话题,说起对父母入京的期待,又说很感谢容家的关照一类。容七很后悔自己多嘴说到了湘州写书人,见瑶芳也有悔意,估计是痛失好友,情绪激动,不小心说了出来,也不怪她。顺着她的意思,也将话题带来,说:“听说,圣上命人将湘州姜千户的次子养在宫里了。”
瑶芳道:“本来我哥哥还说,他父母兄长都没来,要不要与我们就近住了。没想到圣上仁慈,将他收留在宫里了。”
几人又说了一回姜长焕,容七娘道:“养在娘娘跟前就好了,娘娘人极好,又极有见识,得娘娘教导,能受益终身的。”
瑶芳笑着点头:“那是!”语气里满是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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