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芳见了这样不行,对宋掌柜道:“总拦不住人盗印的,不如卖个新鲜。”
宋掌柜因问什么是新鲜,瑶芳笑道:“因我们姐妹也会看点子杂记,每每看先生的《志怪录》便急着看下文儿。若这新稿子只有咱家有,有着急看的,一听说有说的,必往咱家来求新的,他们盗的,总是要晚一步的……”
宋掌柜道:“那的得发些招贴,叫人知道,好看的在咱们这里。小娘子不知,这里有些人最是无耻!譬如大姑娘看中的这个‘逍遥生’写的本子,他们看逍遥生写的好,便冒充是逍遥生写的!反坏了咱们家的名头,实是可恶!”
瑶芳道:“那就一并写进招贴里,写好了,下月某日,咱家铺子这里出下一回。收了他们预订的钱,送货上门也行,他们自取也行。”
宋掌柜首这:“这倒使得。”
瑶芳办成了一件事儿,心情好了不少,丽芳慧眼识英,心情也是不错。姐妹俩共乘一车,一路议论着逍遥生上回写的内容,猜着他下一回要写什么。回到了家里,却遇着贺敬文在韩燕娘那里发脾气:“竖子敢尔!他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丽芳问果儿:“这是怎么了?”
果儿小声地道:“就是那个赵神童,他不是才中了举人么?十七中举,多光彩体面又难得的一件事儿?老爷今天召他来,说,明年春闱,许他住咱家京城的宅子里,又说,写信叫他给容尚书。可这赵琪不识抬举,说,一举人足矣,他也不缺钱花,再考进士,也是无用,不如享乐人生,竟是不想再考了。老爷越想越生气,再派人去寻他,他没影儿了!”
想考的考不上,能考的不去考!难怪贺敬文要气破肚皮了。
湘州城,一处幽巷大宅,门边挂着个木牌,写着赵宅二字。宽敞的书房,炭盆烧得旺旺的,墙上尽是书籍,黄花梨的大桌案前,一个着青缎子皮袍的少年,执笔写下落款“逍遥生”。
第53章 别扭的孩子
赵琪,字子玉,湘州府一代传奇。此君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生在本地富贵人家,赵姓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家族,只有一点不好——多少年了,没出过什么有功名的人,顶天了出个秀才。然而赵家却是生财有术的,不好公开经商,暗地里也做了不少生意,赵琪他爹十分有钱。除此而外,明面儿上的田产铺面,也十分兴旺。
说起来他这胎投得是不错。奈何十余岁上死了亲爹,他娘被族人的风言风语逼得没办法活了下去,一根绳儿吊死了,族人还通过汪知府,给他娘立了座牌坊。他家就他独苗儿一根,只恨尚未成年,要他再“夭亡”了,偌大家资,都得归了族里。
他也是个光棍儿,抱着爹娘的牌位,带着个老仆,跑庙里蹲着了,要给爹娘诵经祈福,还要守孝三年。如许家资,统统舍给了寺庙,还大舍了一个月的粥,来领粥的穷人从湘州府能排到京城去。
三年一过,他从庙里出来,直奔了考场,考了个秀才出来。温一温书,再去考举人,今年十七,便做了举人。庙里住持也极慈悲,又“送还”了他两处宅院、几处铺面,并半数田产。还在庙里为他做法事,祝他高中。
哪知这货将圣贤书往犄角旮旯里一扔,他死活不考了。无论是住持还是贺知府,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险些要被他气死。住持说了,再考,他再还宅子还铺子。他不干。知府说了,考进士,借他宅子帮他给容尚书牵线,他装死。
自打放榜出来,他就缩在家里,闲来无事,写个话本什么的。写出来之后要投稿,发现本府的一家印书坊早关门大吉了,一打听,却是才收了书稿没多久,就被人盗印了,还要花钱买书稿,入不敷出。
赵琪,哦,逍遥生,写了稿子,无处付梓,哀声叹气四下蹓跶,巧了,看到这间新开的绿汀书坊,名儿挺雅,又是新开。再看招贴,给的价也公平,打听一下,据说是贺知府家开的。行,这个一时半会儿倒不了。
就它了!
逍遥生就投了稿子,被幕后的小老板看中了。丽芳看到这书稿的时候,恨不得将逍遥生捉了来关进小黑屋里,写不出下面不给吃饭。问一句:“这书生人呢?”
她新近换的丫头香兰道:“是个小厮儿包了一卷包袱说是代他家小郎君投递的。”
丽芳无奈,只得命人拿了契书来,签字画押,付了钱。先拿了书稿,命人去印。请宋掌柜写了信,约下一回的稿子。赵琪只不过闲来无事,想有个地方将他的书稿印出来而已。他更想写几折戏,那个得细琢磨,写话本子权当练手。见价钱给的公平,也不推辞,签了书契,依旧命小厮拿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