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岳按住腹部说:“我这身体不大好,不宜长途跋涉,需得回广州修养一段时间。但我身边如今只剩了个侍卫,劳烦许大人安排几个衙役随行护送我去广州。”
许正原先还有一点怀疑刘子岳会不会是骗子,不是骗他,而是想骗苗家这个商人。
但现在刘子岳说要去广州,他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广州可是太子殿下的大本营,广州知府、广州水师哪个不认得太子殿下?真是骗子,肯定不敢往广州去。
只是平王这突然冒出来,他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所以刘子岳愿意去广州,他也乐见其成,是真是假,让衙役跟着去广州不就行了,而且后面有什么事也跟他没关系。
思量片刻,许正连假意挽留都没有,直接道:“是,殿下,臣这就安排,殿下还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
“不用了,就向你借几个人就够了。”刘子岳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许正不好打扰,拱手道:“那臣现在就去安排!”
刘子岳摆手:“有劳许大人了。”
出了船舱,许正又问苗掌柜:“殿下可有什么忌讳或是想吃的?”
苗掌柜轻轻摇头:“这草民也不知,恐得问裴侍卫。”
裴路道:“我家殿下不挑食,许大人和苗掌柜不必费心了,早日回广州,我家殿下也可安心。”
他都这么说了,许正也不再多做事。
但他将衙门的捕头叫了过来,又召集了一十名衙役,吩咐对方护送太子去广州:“一定要将太子殿下亲自送到广州府衙黎大人府上,或是广州水师军营中。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一定要确认了才准回来。”
“是,大人。”捕头应下。
许正想了想,又私底下对苗掌柜说:“殿下受了不少罪,身体不大好,这次你们在海上就别逗留太久了,也不要去别的地方,直接去广州。务比要将殿下送到广州府衙,确保殿下的安全。”
苗掌柜一口应下,当天下午就启程,还谢绝了许正送的一大堆东西,只收了给太子补身的补药。
等船一开动,他就去刘子岳船舱中道:“殿下,这个许大人倒是一片好心,他对殿下的身份还存疑呢,生怕小人被殿下给骗了,特意拉着小人嘱咐小人别在路上乱跑,一定要尽快将殿下送达广州。”
刘子岳点头:“确实是个谨慎的。”
谨慎的官员可比不谨慎的强。回头让人打听打听这位许大人的官声如何,若是政绩不错,也可重用。
刘子岳一路开开心心正大光明地回广州。
这可苦了许正。
许正对圣旨是比较相信的,但又担心是旁人捡到了圣旨。
毕竟人都失踪一年了,又突然冒出来,这未必太可疑了。
但对方也没要他什么东西,就要了两根补身的老参,也值不了多少银子。想要在泉州府招摇撞骗,显然不成立。
而且还有衙役相随护送,到了广州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假冒太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那青年应不至于如此糊涂。
而且他让人打听过了,苗记可是广州的大商行,买卖做得很大,苗记的掌柜还是广州商会的副会长。这样一个人物,应该不会轻易认错人。
那这个太子十有是真的。
所以他也不能知情不报。
许正连忙让随从研磨,写了一封奏折,禀明了此事,让人送往京城。为以防万一,他在信中并未言之凿凿地确认这就是太子殿下,只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样,朝廷肯定会向广州那边求证,是真是假让广州知府黎丞去说吧。
曹正卿站在甲板上,望着茫茫的大海,摁住额头问道:“辛掌柜,这还有多久才到江南吗?”
辛家的货船不大,载重只有几万斤,小商人出行一趟做买卖,那肯定要将船塞得满满的,争取多赚点银子。载的货物太多,这导致船行的速度比较慢。
曹正卿又是个晕船的人,从上了船就喊不舒服,呕吐了好几次,东西也不怎么吃得下去,半个多月就瘦了十来斤,颧骨都高高凸起了。
辛掌柜无奈地说:“曹大人,现在是逆风向,而且秋冬日海上多雾,能见度低,船的速度不敢太快。您再忍忍,再过几日就到了。”
事到如今,曹正卿也只能点头。
老仆将其扶进了船舱中,心疼地说:“大人先歇歇吧,早知道就走陆路的。”
曹正卿苦笑着摇头。
陆路不好走,往北而去,封州知府徐云川跟公孙夏的关系不错,保不齐也投效了太子。他这往北走必须得经过封州,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而且陆路速度慢,路上也可能遇到各种状况,容易被人追上。但水路就不一样了,只要赶在他们发现之前出了海,他们就拿他没办法了。
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现在都快抵达江南了,追兵也没来。
长长地吐了口气,曹正卿很是疲惫,但又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最近这段时间的事。
他可真傻,被人蒙蔽了好几年才发现。
曹正卿还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打探消息,经常去茶楼酒肆坐坐。
去年初,有一次他在茶楼喝茶听商人们聊起,别的地方物价都暴涨了,就南越物价还很低,因为南越用的是旧铜钱。
曹正卿细心观察,发现身边的人用的都是旧铜钱,即便有用新铜钱的,商家很多都不收,百姓卖东西也不肯收。再一打听,原来是刘记商行在公开兑换铜钱,一枚旧铜钱可兑换两枚新铜钱,但刘记不收新铜钱,这便让很多人都不愿意用新铜钱了,百姓也不肯拿旧铜钱去换新铜钱。
曹正卿到底是做过京官的,当即意识到了不对。若是没有朝廷和官府介入,单凭一家商行,怎么可能有力气阻止旧铜钱流入南越。
这里面必定还有其他缘由。
于是他向同僚打听。
同僚是本地人,知道的消息更多,说是广州、高州等地官府都不提倡用新铜钱。他又打听刘记的背景,同僚也说不清楚,只说刘记背后有人。
有人他是知道的。
本以为是于子林,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高州那边,可是公孙夏的地盘,公孙夏极不卖他和晋王殿下的面子。
曹正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他开始留意起身边的一举一动,经常去茶楼酒肆喝酒,听别人谈天,再不着痕迹地向同僚套话,发现了不少平时被他忽略的信息。
最关键的是,他还发现似乎是有人在盯着他,而盯他的人就住隔壁。再悄悄一打听,隔壁那家就比他们早几天搬入贺州,说是做买卖,开酒馆的,可酿的酒不怎么好喝,生意很冷淡。
可好几年了,这家人生活还是依旧,似乎不怎么缺钱。
曹正卿心里萌生了个大胆的猜测,他故意给晋王写信表达自己想回去,请晋王帮忙。
但这封信最后却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音,此后晋王那边送来的信也没提起过这事。这更加让他确定,不止是人,恐怕信件也有人盯着。
难怪这么几年,殿下给他的信上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和指示呢。
信送不出去,曹正卿萌发了逃出去的念头,开始布局。总算在今年找到了机会,隔壁盯梢的人最近酒肆的生意好了起来,忙得很,天天早出晚归的,不怎么留意他们家。
而且天气寒冷,他怕冷,身体又不大好,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出门。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合适的船带他离开南越。
可惜,船上的生活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但只要想到能见到晋王殿下,将一切告知晋王殿下,揭穿太子的阴谋诡计,曹正卿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船继续航行了天,在曹正卿快吐得死去活来时,终于抵达了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