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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宣一笑,眼底清澈明亮:“此物效力虽强,不过两三个时辰後自解,功力五天便能尽复,大家倒不必惊慌。”他慢慢转头,看著孟管云,声音有些飘忽:“四公子,严城主元气大伤,非一年半载不能尽复旧观。你若要他同意吕家的亲事,倒是便易得多了。虽然今日失礼,但也不无微功,四公子说是麽?”

孟管云目光灼灼,道:“朱公子好生了得,孟四佩服。”

九宣一笑,召手叫那在厅口探头探脑的宋平,说道:“去我房里我的行囊来。”

宋平惊怕畏惧难当,挣扎著应了一声,飞跑去了。过不多时,果然取了九宣的包裹来。九宣接在手里,掂了一掂,解开那包外面的布巾。孟管云看那包裹作长形,已经猜到是兵器之属。果然里面抖出两柄剑来,古意森森。九宣摸摸剑身,面上有些恍惚,将剑递与孟管云。

孟管云看那并躺在一起的两柄剑,剑鞘古雅清奇,细微的花纹转折浮凸凹陷处连一丝丝的灰也没有。一柄青铜鞘子,云纹连绵,锦丝盘出的篆字作“青水”。这剑却是眼熟之至。另一柄黑沈沈的,看不出端倪。

九宣道:“青水剑原是四公子所有,现下物归原主。这一把裂日,烦请四公子归还给六王爷卓风。今日多有得罪之处,四公子勿怪。”

管云手上无力,将剑放在一边几下。心中隐隐约约不知道是什麽兜转不休。这剑原是他所有,他依稀是记得,十岁那年他将家传剑法的第一层练成了,父亲在祠堂将此剑给他佩上。可是後来这剑……这剑是怎麽失落了,他却是一些儿也想不起来。看著九宣向他微微一笑,心里那奇异的感觉越来越重,喉咙里发干,道:“朱公子真非常人,管云适才也有失礼之处。这剑原是我有,只是不知……”

九宣截煌他的话头儿,回头向任雪飞说道:“门主素与北狼不睦,现在又身上乏力,身置险地只恐不妥,不如和我同走的好。今後两年之内,严城主恐怕无暇找门主的岔子。门主也还请修心养性,过两年舒坦日子,不要先寻事端。门主若能听我一言,也不枉了我们相识一场了。”

任雪飞命悬他手,情知不能在此事上拗得过去。这一声如应了下来,有孟管云这样的人物在旁边听著,那便是板上钉钉再不能反悔。他微微苦笑,说道:“九宣行事当真滴水不漏,雪飞结识你这样的人物,也算是不枉此生。”

九宣微微一笑,挽了他手道:“我送门主一程。”

任雪飞回以一笑:“与美同行,固所愿尔。”

两人堪堪走出厅堂,严烈阳忽然叫了一声:“九宣──”

九宣住了脚,这一声唤里真有百般滋味,千言万语。他身形顿了一顿,并未回头,挽著任雪飞纵身上了屋顶,不见了踪影。

大结局 之一 旧春光

沧海变作桑田,不需要太久时间。人在时光中翻滚起落,不知道红尘背後那一双手,究竟把你扔到了什麽样的局里。你只能向前走,一直走。或喜,或痛,或者,有时也会後悔。

午後的春光无限明媚,卓风看著案上那薄薄的信笺。封袋已经裁开,信纸摊开来在一边,上面压著的金狻猊纸镇用得久了,有一点陈旧的,圆熟的光。

信上长篇大段不过日常过日子的闲话,字迹算不得太好看,扭来扭去。这一笔字他始终是没有下力气去练。

“……收了两个蒙童,也教字也教点医道。昨日一早喜太阳甚好,将所藏的药材尽搬出来晾晒,不想到午间天降大雨,紧收慢收也还是淋湿了不少,不堪再用,心痛。左邻狗儿下崽,请弟去接生,扎手半日,生四只,似肉珠儿一般。右邻给盛了一碗粳米,蒸食,清香扑鼻,险些把舌头吃了下去。门前地里除了药草,什麽菜也是栽不活,幸而手头有积蓄,倒也不怕日子难捱。山野闲居无事,也常出门去,并不走远,只在邻近村镇落脚行医……

……天还是有些冷,一件夹袍穿了两年,棉絮都象纸一般,御不得寒。买了一件新衣,青底带水波纹彩,平时不大舍得穿,弄脏了浆洗不便。旧衣被邻家讨去,做了狗窝的铺垫之物。清早出门,望见一小犬出门,已经长出分许长的毛,看得出甚肖其母,将来也必是一黄狗无疑……

……兄之威名日盛,虽荒村偏僻也得闻六王爷之声名,多赞誉语,弟心甚喜。然人力有时穷,事则无尽时,须得细水方长流,切不可贪功冒进伤身损气……”

密密的两大张纸,最末写著一句:

“……孟家四子管云,与弟有旧。然多年前一粒忘情下肚後,尽皆销帐了事。月前小镇忽遇,孟四竟将一应前尘记起,泣涕难言,在弟身侧恋恋不去。现弟仍是一人劳苦,所赚的银钱却是两人花用。弟偶然间提起,责其不事生产,则必定痛哭怒斥弟当年之负心薄幸,罪状历历,十恶不赦,人神共愤……声言若不是弟犯下滔天大错,他大好英杰又怎会误入歧途,弟束手无措,每逢此境,必千宛百转,俯首相就,阿四往往一天半日才得心回意转,重露欢颜……实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