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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风茫然立在中庭,白日的热气这时全蒸了上来,直熏得人头脑昏沈。

九宣他……为什麽要走?难道昨天,夜晚,那样激情相缠,那样温言长谈,他倾心,他以为他也是……可是,却不是。九宣,九宣遇见了什麽事?。

卓风定定神,道:“你便真的什麽也没有听见?”

那管家面露难色:“那人说是朱公子的僮儿,小人当时离得远,只隐隐约听到徐府什麽的,旁的便什麽也没有听到了。”

卓风把从昨天相见到现在的事飞快在心中理了一遍,突然惊省过来。“备马,去徐府。”

柳映雪!

徐府出奇的静,没有人声,门口连门人也没有站一个。卓风带人从中门进驰了进去,远远便看到大厅中一人失魂落魄站在厅里一动不动。卓风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厅里去。他和徐立堂见过几面,相交不深。这时唤他一声,他竟然象没听到般,待卓风轻轻拍他肩头,他这才转过脸来。

卓风多历劫变,这时也惊骇莫名。这人果然便是徐立堂,若不是卓风镇定过人,也认不出这人是谁。他眼睛已经失去,眼眶变做了幽黑的血洞,两行血还在不停的由那里流出来,脸上纵横交错划了十七八道剑伤。卓风来不及多说,只问:“柳映雪呢?九宣在哪里?”

徐立堂张口呵呵两声,却是说不了话,卓风背後一名侍卫上前来说:“爷,他舌头叫人割了。”卓风心中打一个突,看他两臂不自然地软垂下来,显然已断。吩咐道:“给我搜,要活口,传太医院来人,叫京禁卫守将速来徐府!”

手下人应命,各办其事。不多时从後面推了一个青衣短巾的人出来,吓得浑身战栗,直叫饶命。卓风手下人横剑出鞘,锵的一响,喝道:“镇远王爷有话问你!你是徐府家人麽?府中出了何变?”

那人惊魂稍定,看他们衣鲜盔明,结巴道:“来……来了一个女煞星,天未亮就闯了进来,拿刀……逼住了老爷,夫人……夫人……”

卓风心头急如火燎,喝道:“柳映雪死了没有?”

那人一惊,说话倒利索了:“那女贼将我们都弄得动弹不得出不了声,制著我们夫人,当著她面把老爷……後来表舅爷来了,那女贼抓著夫人上房跑了,连舅爷也走了没影儿……王,王爷,我们老爷……”

卓风目光移到一边,他手下侍卫精干,哪会奔到皇宫去请太医,已经在街外抓了郎中来。那郎中慌手忙脚给徐立堂止血上药,卓风冷眼扫过去,那郎中也吓得面色青白,回话说:“王爷……徐爷他……受伤极重,双臂断折,失血太多……小人医术有限,怕反而耽误了徐老爷的性命。”

卓风稍一点头,他手下便将徐立堂抬走。九宣,九宣,你可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要有事!

忽然身後侍从回禀:“王爷,这婢女说朱公子留下口信给王爷。”

卓风猛然回转身来,那婢女也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将九宣留的口信说了。

烈焰冲天而起,一股又一股,渐渐要连绵成一片。热风烈烈割面,火头借著风势直向人身上扑卷。

九宣深吸一口气,运功向上纵跃。他轻功原是绝佳,虽然重伤之下,又背负著映雪,仍然是轻灵矫夭,从深涧最深之处向上攀升。那深涧两边全是尖削的石壁,毫无借力之处。九宣左右看了看,在石壁上凸出的一块巨岩上停下调息。映雪一动不动,九宣与她肌肤相贴,自然察觉她心跳愈来愈缓。这涧底没有药物。他强闭她全身几十处穴道,也不见得能拖延多久。幸而大火却也因为再无可烧之物,火势慢慢低了下去。

暂时是不会烧死的了。可是映雪伤势那样重,不能在这里再耽搁。虽然血已经止住,可是……那张如春花娇豔的脸庞,现在是灰白中透著青黑,呼吸细微……

卓风没有收到他留的口信麽?

“映雪,映雪,撑下去,你能撑下去。你不想回去见姐夫了麽?姐夫受伤很重,你不去照顾他,他一个人怎麽办?”九宣轻轻托起她的头,三指轻点住她顶心百会穴,慢慢输送真气给她。映雪却只是一动不动,只有胸口轻轻的起伏,显示她还有著呼吸,还没有断气。

卓风呢?为什麽还没有来?

“映雪,映雪……求求你了,撑下去……不要死……”九宣紧紧抱著她渐凉的身躯。她中毒已深,要害又受几下重击,绝不能在这里捱得住,可是……他望望那只有隐隐一线天光的崖顶……心里象是极钝的刀子,慢慢的割下去,总也不能爽利的切下一块来,那痛一下接著一下,粗砺的,痛得他连握拳的力气也提不起,只觉得这煎熬永远永远要持续下去,没有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