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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趣得紧。

映雪……现下在何处?信她有无收到?

他这几日伤势渐愈,又闲来无事,把那铁钩银划的剑法练得熟极,多悟出不少剑理。他却不知他负手站在那里,背脊因为日日练剑而显得愈挺,长腿细腰的模样要有多纤秀便有多纤秀,有如一枝琼花玉柳,只是花固无此精神,柳也无此清丽。

他仔细看著那画笔力轻重,虽然不甚细致,却也春意盎然跃於纸上。觉得这作画之人功力虽平平,但画中此情此景定是刻骨铭心。他在那处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自己自打不练沁心诀之後,发呆的次数比从前十几年加起来也要多。

严烈阳对他,真的好到了十分,也用心到了十分。他多年情场过来的,自然分得出真心假意。要待跟从前一样看管看,心管心,便也没有什麽烦恼。偏是不象从前一样能分得一清二楚,那些一丝一丝的甜意,便这麽缠缠绕绕的,捆将了上来,密如蛛网,细若蚕丝。

他本能的有些怕。

怕这不受控制的心意和思绪……除了怕,还有些迷惘。那化生诀,真的有效麽?而从前他几次吃忘情丹,又都是为了什麽人……

这些想头儿,白日练功不想,夜间也会盘上来,象一尾蛇,凉凉的,阒静无声,躲也躲不开,避也避不了。有些不太甘心的,他有时竟想心一横,不理映雪说的话,再把沁心诀练起来。

忽然身後有脚步声响。九宣心里一惊,知道自己固然有些神不守舍,来的人功夫应该极高,不然也不会已经离得这样近他才察觉到。那人在他身後停下脚,也不说话。九宣的手本是拢在袖里,现在悄悄握住了剑柄。

忽然身後那人说:“情如孤舟,情如孤舟。”那声音带点沙哑,以前没有听到过,平平的也没有高低起伏,九宣只觉得背上冷汗快要透了出来,回过头看。

身後那人穿一件灰色长衫,脸容清俊削瘦,鼻梁挺拔,长眉凤目,似是没看到他坐在椅上一般,抬头只是看那墙上的画。九宣看他服饰并不是北狼的人,放下一大半心事,站起身来说道:“打扰了,我误闯了来,先生莫怪。”

那人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又转回那画上,声音冷得象外头的冰雪:“既然知道误闯有错,还不快走?”

九宣自来没有被人这样厌弃过,一半惊异,一半好奇。掸掸袍子,把卸在一旁的斗篷披上,转身走了。这人虽不是北狼的人,那一身肃杀之气也令他极不舒服。待得他七转八转回到贮玉阁时,严烈阳已经回来了不知多久。九宣这几日心里有些虚,就为著那一天严烈阳说过不图他色相的话之後,总是躲著他不欲多言。严烈阳心里明镜一般,也不来迫他。九宣机伶练达,知道严烈阳的底限在何处,这一个走字倒也不提,只是两人相处,却再没有初时的温存融洽。

待用过了晚膳,严烈阳见他又早早的躲到床上去装睡,自己捧起帐册来继续看著,终有件事梗在心中不吐不快,轻声说:“九宣怕我麽?”

九宣嗯了一声,似睡似醒的,没有答他。

严烈阳把册子丢到一旁,掀开帐子看时,九宣闭著双眼,呼吸沈稳,似是已经睡熟。严烈阳心里不知是当气还是当笑。你若说他孤傲,他便也时时摆出无赖样子。要真说他油滑,他却又一股子气焰总也按不下去似的。便是笑著做小伏低,眉眼柔顺,那骨子里却象有一根铁签子撑著,就硬让人不能看低了他。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玉颜看了许久,九宣终是装不下去,睁开了眼来,说道:“没有见过麽?总是看什麽?”

严烈阳心里情知他白天做了什麽,见了什麽人,那人……却是让他怎麽也放心不下,在心里揣了一晚上,实在是压不下去。这时见他双眸明朗似寒星,一点尘圬不藏的模样,却觉得逼他迫他殊无意趣,便道:“你装睡好玩儿麽?要是怕我动你,我便到别处去歇。”

九宣左看右看他好几眼,说道:“我倒是不怕你来动我……你要爱去别处,我也不来拦你。”

严烈阳一笑说:“那你又为什麽装睡?”

桌上烛影摇摇,九宣眼光看看这处,又看看那处,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化解眼前这难题。便是不想和他面对面眼对眼,才要装睡。现在装也装不下去,目光闪烁,心里把自己骂成臭头,却也回复不了以前那等无情的心境。严烈阳虽然不再说话,可是目光也没有一瞬稍离。九宣暗里咬了咬牙,闭了眼,默念著沁心的诀要,只觉得一点冷意从眉心扩散,本来微微燥动的心绪象被冷水慢慢沁了进去,他忽然张开眼,妩媚媚的做一个笑。严烈阳本来看他心烦意乱的模样,心中大为快慰,却不料他闭目半晌後,竟然露出这样冷到极致的媚笑来。他修为既高,见识也广,知道九宣必是做了什麽手脚。一时胸口不知是气是恨,用力箝住他的腕脉,灼热的真气透体而入,九宣猝不及防,刚凝起来的一点清冷又破散开去,四肢百骸再没半分气力,只觉得燠热刺痛难当,咬住下唇,微微偏了头去,不肯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