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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五章 凉

第二日上九宣一爬起来,又成了那精灵秀美的风流少年,若无其事去找烈阳,讨要他的诊费。烈阳也是一如常态,命人捧上一个包裹来,里面厚厚一叠全是银票。九宣眉开眼笑的收了,说道:“多谢城主厚赐,我雪停便下山,城主事忙,今天便算辞了行了。”

烈阳说道:“虽然雪停,路滑恐怕也是难行。”

九宣摆手说不要紧,抱著那包裹便走。烈阳望著他走了,嘴角带著轻笑,低头继续翻他的帐册。嘴上虽然说的漂亮,但是事到临头,不信这小滑头还能这麽自在。

这一日雪仍未停。

九宣似是不畏冷,又在厚厚的积雪中倒卧了半天。他练的内功极是古怪,一般人体温定会将身周的冰雪融化,而那寒气侵入体内也不是顽的。他却象是没有体温般,雪花无声的落在他脸上身上,竟不融化。

远远有人看著,发觉这在雪中睡卧竟是他的习性,顿觉得这几日来的心事全是白担了,抬脚便走了。下人们不敢过来,雪越得紧,不一时便将九宣满满盖住,大地一片白茫茫的,再望不见他身在何处。

等到一众人想起来,九宣却是不见了。风雪中北狼满城的人都在扫落雪,可是雪便是雪,冰便是冰,并没有那似冰雪一样的人儿。

难道他便随雪化了不成?见过他的人,心里差不多都浮出这念头。

北望天狼路不尽。

严烈阳的心性一向是极冷,再美的人也只是床上热一热,下了床便丢开手,这次九宣走的奇怪,他便也只是笑笑。卓风见寻不到什麽结果,命人打探何深处,报说毫无动静,应该也不是被他所掳。

卓风在山上盘恒了几日,便也告辞而去。

过得两三个月,九宣的名声又更坏了一层,他竟然又勾搭上了武林盟主孟剑秋之子,行四的孟管云。说到孟管云,虽然只得一十九岁,剑术上的造诣却远远超过其他兄弟,但究竟是怎麽个精法,却没几个人说得上来。这次却为了朱九宣,抛家远走。

不管武林中人说得怎麽沸沸扬扬,孟管云却不管不理,一心只跟著九宣。他要做什麽,他便为他做什麽。他去到哪里,他便也去哪里。便是天涯海角,十八层地狱,他也跟著他去了。九宣脸上满是笑,心里却暗暗叫苦。怎麽料这少年心性这麽倔,又这麽痴,沾上了手甩不脱。

好在过不多时,孟家其他几个弟兄便赶上来,剑架到了九宣的颈子上,孟管云待要再硬挣,却禁不住九宣说,留得青山在的话,终於弃了剑,说要跟兄长归家,只是不能伤九宣分毫。九宣面上凄苦,实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管云最後和他说,九宣,你不能总是一个人,你总有飘不动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来找我,我们一起老去也罢。

九宣瞪大了眼,看著孟家人走了,半晌回不了神。原以为这小孩儿不懂什麽,想不到他心里却是什麽都明白,看得比他人还透。想著初见他时重伤难治,病中缠绵相就,现在却是清透干脆分了手,心里止不住一阵凉。

然而感慨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依旧是没心少肺的淫医朱九宣。

倒提著手里孟四赠他的长剑,九宣一笑。一把好剑。

脂香粉浓。九宣又醉了一回酒,这一回是醉在映雪的香闺。

没了管四保护他,何深的人追的又紧,还有一支来路不明的人马,明里暗里找他踪影,没奈何,也只得先避风头。

映雪待他,从来都是好,绝无藏私的好。

他待映雪,何尝不是?只因为,天下之大,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对方的隐秘和苦痛。

映雪手下美女如云,九宣天天尝鲜,眉眼似是都宝光流动,春意满脸。映雪看他胡闹,只是不问。实在狠了,才戳著他额头骂几句,九宣便嘻嘻笑,不当真。

这一日本来抱著一个腰肢极软的花娘睡著,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没力气,暗笑最近是荒唐了些。可是下一刻便觉得不妥,鼻端那近来常常闻到的甜浓香气不再,他陡然翻身起来,竟然睡在霜剑山庄的石室里。这石室他住过两月有余,连头顶石块的纹路都看得清楚细致,绝不会有错。铁门吱呀一响,何深负著手走了进来。

九宣微微一笑,自知在何深手里绝没好处。他武功不及他,智计也不及他,狠辣更是沾不上边儿。何深也是怪人,当初若真有情浓蜜语,放出身段勾引了他,九宣便也不觉得冤屈。偏是媚功没使,就被他所擒,此後种种身不由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透何深究竟怎麽把他恨到十分。

何深站在床沿看他,从头看到脚,开口说:“你出去跑这些日子,倒瘦了几分。在这里平平安安住著,又有甚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