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诺的出生是个意外,老教父当年在妻子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乱七八糟,和贝诺蒂做舞女的生母一夜情有了这个孩子。也许是意外,也许不是。反正等到伊利亚知道的时候,贝诺蒂的生母已经去世,老教父把这个私生子接回家。
他们一路说着话,伊利亚喜欢和贝蒂诺说话。
贝蒂诺和这个寂静到仿佛坟墓的家族完全不同,是个阳光开朗的孩子,乖巧活泼,满口俏皮话。
伊利亚的父辈在西西里靠土地转租、收保护费开创了卢西奥家族的黑手党事业,在二十年代同一群兄弟父老们越过海洋来到新大地上寻找新的生机,他们以经营黑手党传统的面包店和建筑材料公司发家立足,而后恰逢禁酒令时期,伊利亚的父亲塞拉菲诺·卢西奥靠贩酒大赚一笔,构建出卢西奥家族宏伟事业的蓝图。
而他也是个聪明人,节制冷静,在攒够足够的资金之后,从违法暴利的私酒行业中及时收手,转投入新兴的好莱坞电影事业,并于三十年代初踏足拉斯维加斯,修建合法赌场和豪华酒店,将黑钱慢慢洗白,现在,就算是条子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五年前老教父塞拉菲诺·卢西奥意外身亡,彼时伊利亚21岁,大学毕业,在父亲身边担任左右手有三年,颇有经验和威望。但伊利亚长得更像母亲,脸蛋精致漂亮,冷冰冰的眉宇之间总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安静忧悒,比起黑手党老大,更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爷——而他的心狠手辣同他脸蛋的漂亮程度一样出名。
他禁欲清高,没有情妇,从不乱搞男女关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平日里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在伊利亚的努力下,卢西奥在拉斯维加斯的产业迅速壮大,他事业得意,婚姻也规划好,有个还在洛杉矶的大学念书的未婚妻,是为他家服务两代的会计的女儿。已订婚,约定好大学一毕业就举办婚礼,就在半年之后,婚纱、珠宝、教堂一应准备就绪。
伊利亚照惯例,去赌场点卯,巡场一遍,核对下账本。假如有他庇护的人来找他请求帮助,就听一听,接受下来。
正午刚过,伊利亚走出赌场,劳斯莱斯银色幽灵等在阶下,伊利亚正要进去时,目光不经意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轿车上,他撇下车,走到路边摊子旁买了两份热狗面包,然后径直走向那辆轿车,敲了敲车窗。
车里好像没人,但伊利亚就在车外等着,过了好一会儿车窗才不情不愿降下,坐在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腼腆尴尬地抬了下头,并不敢和伊利亚对视:“午安,卢西奥先生。”
“午安,约翰。”伊利亚把热狗面包递过去,“你从早上七点就一直在跟着我了,什么都没有吃吧。fbi给餐补费吗?没吃午饭吧?”
约翰赶紧摆手说:“不,不用了。”刚说完,他的肚子应景地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伊利亚忍不住轻笑出来,像是一阵暖醺的风吹入乞力马扎罗山巅,拂过融化那些依覆山壁的皑皑白雪,孤傲的高山罂粟在隙墟之间摇曳开放,遥不可及,难得一见,也愈发显得珍贵美丽。正经如约翰也不禁红了下脸,眼神闪烁了下,错开视线,不好意思再看去伊利亚的脸:“谢谢。”
“没什么,你跟踪我也有五年多了。老朋友了。”伊利亚说,把手插回口袋里,和约翰说,“我们的轿车会停十分钟,等你吃完了再上路。”
约翰傻傻地看着伊利亚的背影,咬了一口面包,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伊利亚故意加了很多芥末。
副驾驶座上约翰的新搭档——他的搭档换了好几轮了,除了他没人坚持住监视伊利亚的工作,他前搭档拆伙时还不可思议地表示他是对伊利亚着了迷——默默给他递了纸巾,啧啧称奇:“那就是卢西奥的新当家人?一张相片都没有被拍到过,真人比传说中的更漂亮啊。他应当去他手下的好莱坞电影公司,出道当个电影明星在舞台上接受万千爱慕才是。说不定会是下个……那个很出名的意大利男星,对,鲁道夫·瓦伦迪诺!”
鲁道夫·瓦伦迪诺是个以雌雄莫辩的美貌著称的默片时代男星,同样出名的是他的爱好为男的性取向。约翰皱眉,就算伊利亚是个犯罪分子,也不应该被这样猥亵地揣测:“别这么说,卢西奥先生有未婚妻的。”
除了审了个叛徒,那个叛徒还不松口告诉他们背后主谋是谁,今天是极平常的一天,晚上伊利亚还同小未婚妻奥莉薇共进晚餐。
只是奥莉薇似乎食欲不振郁郁寡欢,伊利亚宽慰了几句,女孩并不肯多说,这使得伊利亚有些感慨,他们之间的年龄差果然导致了些代沟,他懂得赚钱懂得杀人,就是不懂怎么讨好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