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时光苍凉,只道相见不如怀念。
十年呵……
你成就我的信仰,今后不论生离不论死别,信仰不灭。
“阿九。”下巴被捏起来,她被迫抬起头迎上袭远寒气逼人的眼,看到愤怒,杀意,胁迫,还有欲望,她还可以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
夜夜夜,开始惧怕黑夜。
“阿九,朕劝最好忘他,朕不想看到你为他的死伤心难过。”
袭远的手指流连在苍白的脸颊,轻柔的动作,缓慢的语速,嗜血的眼神,“朕要夺下燕京,他必死!”
她握他的手,冰凉如水,如同她一般,太冷,太冷。
“如果我说,对完颜煦已无丝毫眷恋,你信么?”
他怔了怔,反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捏痛指尖,“朕更希望他从来不曾出现。朕已苦等十年,不,比十年更长,你要明白,朕的耐心有限。”
看那广阔疆域,看那壮阔山河,看那万千臣民,看那千军万马,看那哀嚎着的女真兵士,看那求饶的女真贵族……
他在顶端,俯视着那些卑贱如蝼蚁般的人,乱世求生,战场屠戮。鲜血染红他脚下的地毯,装饰额前硕大的珊瑚珠。
他要更多,更多……
曾经想爱而不敢爱的人……而今再无需矛盾,无需挣扎,他已成强者,他不畏惧任何阻拦,他便是世间的法则。
他给她时间,不是任她逃避,只是让她调整好心态,等待他,接受他。
你看,他多么仁慈。
“袭远,仇恨令人迷失。”悲悯,她的眼中流泻着悲悯与宽容,“取完颜晟性命并不是步好棋。而完颜煦……应当比你更清楚他的能力,涠洲丢了,金鑫也不再是固若金汤,鲜少有人能挡得住除却绑缚的他,至少……那个人并未重用。”
“你在逃避。”他重复着,强迫她看他,“阿九,你在逃避,你在掩藏。你变了,十年前,你聪慧却坦然,不像现在,表面为朕着想,其实只是想要利用朕,什么时候也学会虚与委蛇笑里藏刀?”
她轻轻勾起唇角,还给他个讥讽冷凝的笑,“十年,御花园的花糙换几轮?十年……你知道十年意味着什么吗?对我而言,十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由聪颖早慧变为冷血残酷,柳家败亡,沈氏灭族,魏王流放,皇后废黜,还有袭深,韩楚风,祁洗玉……试过眼睁睁看着珍惜的人慢慢死去却无能无力么?袭远,你带给我的伤口太多,多得无以计数,也许我该吞下一个的毒,这样也就安心,再无人与你争,亦不必担心的背叛……”
“不是!”他猛地将她拉进怀里,用尽力气死死按住瘦削的背脊,“朕经历过,朕比你痛千万倍!朕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他们在朝堂上大义凌然忧愤难当,其实不过是群懦夫,要用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换边疆片刻的安宁,可是朕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那年在苏州,朕给你毒药……朕只是怕,害怕你心里有别的人,害怕你忘了朕,所以,朕宁愿你死在燕京,永远不要回来……”
冷,彻骨的寒意。
明明被紧紧搂在怀中,却仍止不住瑟瑟发抖,也许如同他们同样冰冷的指尖般,他们都是没有温度的人,给不了彼此一个靠近温暖的机会,却仍是苦苦挣扎,行走在毁灭的边沿,并且不以为意。
“然后呢……”她双唇开阖,止不住颤抖。
“朕舍不得。朕令念七无论如何带你回来,可是他却放任你留在燕京,之后朕整夜整夜地失眠,因为闭眼就是你服毒自尽的样子,朕看见你痛苦的脸,怨愤的眼神,嘴角溢出的血滴在朕的手上……朕怕,这次又要失去你。还好,完颜煦把你送回来,送回朕身边。以后,朕会好好补偿你,一辈子对你好,只要你乖乖待在朕身边,让朕每天看看,跟我说话……朕只有你,阿九,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对朕好,只有你明白朕,不要走,不要背叛朕,不要算计朕,千万不要,千万……”
已然连痛感都失去,袭远的力道让她几近窒息,如他压抑多年的爱,不,也许应该称作占有和依赖。
无论是多么残忍无情十恶不赦的人,心中都有块净地,也许是美好的幼年时光,也许是某个深爱过的人,也许是带着温暖笑意的陌生人,也许是顿美妙的晚餐,也许是朵初开的花,也许是清晨偶遇的迷人朝霞……让我们在暗无日的时光中默默回想,如此,生命仍有丝fèng隙,透露出丝丝光亮,不至于将人活生生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