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清晰记得,最后一夜,我凭着仅存力气,播过电话求他救命,他让我等待,但陪着夏青青走完人生路的只有维克,一声声悲鸣却挽回不了流逝的生命。
我等不到秦暮川了,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他。
秦暮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穿过耳膜,直达心脉的轻蔑与讥诮,“夏知秋把你认作夏青青?天底下哪有那样荒诞的事情,我从来不信鬼神,袁野青青,你认识她对不对?很有可能你是她最后那段时期最常见的人。我问你,她有没有提到过我?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说给你——不,是所有,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要都告诉我。”
渐渐觉得他如此可怜,人为什么要贱到这个程度,一定要失去时才懂得回望珍惜。汤调好,关火,“吃饺子吧。”碗筷都摆好,我准备功成身退。
他叫住我,维克围着我绕圈,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装可爱,我甚至不敢去摸一摸它的脑袋,害怕一触碰再割舍不掉。
秦暮川坐在餐桌边,面前是升腾着热气的饺子,他问,更像是在陈述,“你不会再见我,是不是?”
“是。”
他却在嘲笑我的慌不择路与自以为是,“很好,你尽管去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我不管你。”
“秦叔叔先管好自己再说,否认、愤怒、协商、沮丧、接受,悲伤的五个阶段您走到第二步,疯狂地归责于他人,继续努力,阴云总会散去,终有一天伤口愈合。”
“我不需要十六岁小姑娘向我说教。”
“那么,祝您健康。”再看一眼傻兮兮跟随我的维克,滴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与思念,亲爱的傻维克,你一定要学会人类的薄情寡恩,多情健忘,这样才能做一条快乐的狗,是的,快乐,所谓快乐。
打开门,恰好撞上要按门铃的人,他穿着制服,一脸肃穆,身后一小队人马严阵以待,他一把将我推开扔给身后的人,向秦暮川出示逮捕令。“秦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
秦暮川慢悠悠站起身来,无不遗憾地说:“我最不喜欢浪费食物。”指着我说,“回家吧,代我多谢袁太太。”
我应言要走,那高大警官却不放行,恳请我去警局协助调查。我猜,他不能容忍任何一点疏漏,任何有可能扳倒秦暮川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我有模糊印象,秦暮川的死敌,似乎姓孙,不知与秦暮川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辈子以命相搏。
“你敢动她!”秦暮川动了怒,伸手想来抓我,却被孙警官隔空挡开,他再要上前,孙警官已经拔枪,枪口顶在他太阳穴上,随时要扣动扳机。气氛一时紧绷焦灼,人人自危。从前这房产不布防,一来是因为我本身就不爱被人打扰,二来是全市谁敢动夏洪元的孙女,不如去吞金,还死得痛快点。未料如今他依然独自守在这里,胆大不要命。
最后逼得我来解围,“没关系的,警察叔叔都是好人,不会为难良好市民。”
孙警官收起枪,挖苦秦暮川,“你看,十几岁高中生都比你明事理。”
秦暮川经过我身边,咬牙切齿,“你不该跟去。”
“难道你有办法突出重围?”反问,摆摆手牵着维克乖乖上车,只维克最快乐,警车里追着自己尾巴跑,时不时咬我裤腿,快看快看,我好不好笑?
我看着它欢快模样,几乎落泪。
秦暮川的大宗军火交易在临近港口城市被截,关文和大客户山雕被当场擒获,关文被抓幕后老板是谁不言而喻。这明显是内鬼作祟,不然怎么会何时何地埋伏的如此准确精妙。
如果关文嘴不够严,秦暮川就有大麻烦。
我被留下来与孙警官单独谈话,荣幸之至。
“你好,先自我介绍,我叫孙茂,最普通的孙姓,茂盛的茂。”
无非是先查户口,再例数秦暮川重重罪恶,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末了竟然力邀我为警方搜集秦暮川犯罪证据,孙茂是急昏了头,慌不择路,连小女孩都抓来当卧底,又不是二战抗日,四处抓壮丁。
“虽然我很想为国效力,但无奈我与秦叔叔认识不到一个月,抱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这房间四面都是墙,只有侧边开一座刚刚塞得过篮球的天窗,可说是密不透风,孙茂还在我眼前抽烟,云雾缭绕,闷得人头昏脑胀。
孙茂提醒我,“秦暮川对你很是特别,也许你有机会接触到重要证据。”
装傻,不明所以,“我只是晚辈,并不熟悉的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