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有望笑了下,心中却不是这么想。虽然不明白这些猪崽为什么忽然就乖巧了起来,可那一刻她的内心却有些莫名的触动,于是她道:“这些猪就先养在这里吧,不过每三日便得清理一遍猪圈,别让它们得病了。”
又点了一个仆役留在这儿,算是专门照看这些猪崽的。
仆役们面面相觑,但也没有拒绝的余地。等祁有望一行人离去后,他们便关上了别庄的门,然后按照祁有望的吩咐开始打扫猪圈……
——
祁家四郎君要从别庄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城内茶馆酒肆皆能听见调笑之声:“被野猪吓晕,如此胆小,也确实只有那祁四郎了,哈哈!”
“嗨,那祁四郎可是祁家安人的宝贝蛋儿,自幼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么凶悍的画面,也不知是否被吓得尿裤子。”
“都晕了,肯定来不及尿裤子。”
“兴许是尿了裤子才晕的。”
当然,这其中也并非只有一种声音,有人也不管是否对祁有望真的存在好感,都要杠道:“有些人怕是嫉妒祁四郎身为老四,却能得到长辈的宠爱,所以嫉妒他吧!”
“呸,他有何可令人嫉妒的?!”那人反驳。
“他出身士族,祖母身有诰命,父乃应天府书院讲授官,门生无数,兄长还是宝泉知监,纵使他无所事事,一生却也衣食无忧。他更不会到这儿来跟你我一样喝这低廉的茶!”
这人说着,竟也生出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周纾从门外进来,恰巧听见了他的话,脚步登时一停。那张柔和的脸,有细微的僵硬,她抿着不点而红的唇,眼神微冷。
丫头朱珠却不像她这般冷静自恃,怒道:“这些人忒过分了,竟说咱们周家的茶是廉价的茶!”
周纾藏于袖下的手紧了紧,不过很快便敛去了那点不悦,径直走向了茶馆的掌柜。
从她踏进茶馆开始,馆内众多正在吃茶的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她,面容秀丽、肌肤莹润、腰肢盈盈一握,腰间垂下的玉佩贴着靛蓝色的罗裙随着她娴雅的步伐轻微地摆动。
在意识到这是谁时,一干人等神色都不自然了起来,只是目光依旧赤-裸-裸地盯着她,灼热的视线恨不得将她当成私窠巷的娼妓,可以让他们有机会一亲芳泽。
往来茶馆的也有女子,故而一开始茶馆的掌柜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那道亮丽的色彩,直至他敏感地意识到馆内气氛的古怪后,才凝神看去。
见到是周纾,他忙不迭地迎上去,带着十年如一日的客套笑容:“周小娘子怎么来了?!”
周纾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道:“与黄掌柜有些公事相商。”
黄掌柜瞬间明白了,他一边将人往内堂请,一边问道:“这些杂事往常不是李管事负责的吗,今日怎么劳烦周小娘子亲临了?”
“如今春回大地,要忙的事情很多,他抽不开身,这些事便由我来办了。”周纾道。
黄掌柜顺着她的话应道:“这倒也是,老天垂怜咱们老百姓,给下了几场雨,解了大旱之难。”
到了内堂,二人落座,茶馆的伙计也麻溜地为他们送上了茶汤。周纾知道这是自家的茶叶泡出来的,不过她没有自满地认为自家的茶叶很好,反而因舌尖那抹淡淡的苦涩,而蹙起了眉头。
也难怪外头的人说周家的茶叶是低廉的。
当然,这与茶馆的饮茶方式也有关系:大户人家吃茶,一般是以点茶的方式,将茶团研磨至粉末,再行冲泡,使得茶汤颜色澄清而少沫,入口的茶汤也香醇。
而茶馆与大多数茶摊、茶肆一样,以散茶泡水,只用以解渴罢了。因为散茶价格低廉,一点茶叶能泡一壶,还能反复泡。虽然一碗茶不过半文,可往往茶馆一日能获利数千文钱。
周纾不是来跟黄掌柜算茶馆一日能获利多少的,却也与账目相关。周家从倒卖茶叶的茶商,到拥有自家的茶园的园主,这中间耗费的除了当茶商时所累积的资本外,也少不得跟买茶的茶商谈合作时获得的支持。
一般与茶园户合作的茶商都会在第一年给一部分定金,用以茶园的打理,以确保来年能得到规定数目或质量的茶叶。
周家有自己的茶叶铺,小部分茶商是直接从茶叶铺买的茶叶,但是茶叶铺的茶叶价格是面向大众的,价格是略有提高的,故而更多的茶商都是直接从茶园处预定的茶叶。
黄掌柜的茶馆与周家合作了多年,都是提前一年交了定金,次年结尾款——周纾便是来收这笔账的。
黄掌柜看着周纾,小眼睛冒着精光,他佯装犹豫:“去年大旱,不仅庄稼遭殃,连不少茶园的茶树都枯萎了,有些没枯萎,却难保长出来的茶叶味道依旧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