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那边嘁嘁喳喳低声说个不停,郁菲这边听不清,却能感受到她们在打量自己。
那种并不善意的审视令人不适,她额头微微冒出些冷汗,手心沁出的汗使笔杆湿滑起来,几乎有些拿不稳。
她们在编排自己什么?像她曾经的同学那样,明明不了解她,却可以用谣言去诋毁她吗?
直到上一刻,她都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得很好,虽然多次紧张到想要逃避,却始终没有发病。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记忆中那些恶毒的话语仿佛又响在耳边,郁菲几乎要听见大脑中紧绷住的那根弦断掉的声音。然而,就在她拿起背包想要取出备用的球形玩偶以防万一时,柳知夏忽然回过头,亮出两支不同色号的口红。
“菲菲,你说哪个颜色更好看一点啊?”
☆、12
神奇的是,郁菲凌乱的呼吸因为这一句问话,竟然渐渐平稳下来。
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失神地望着柳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别人挑口红色号这种事,只有朋友之间才能做出来吧。郁菲忽然庆幸自己这两天都有好好打扮自己,要是像相亲那天一样邋遢,柳小姐恐怕根本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话说回来,她刚刚还叫了自己“菲菲”。
不是疏离客气的“郁小姐”,而是亲昵的“菲菲”……
那自己以后要不要礼尚往来地喊她“夏夏”?
可是——她喊不出口。
化妆台前的柳知夏没等到回答,又补充问道:“还是说这两个都不好看?”
听到问话,郁菲猛然回过神,看着两支颜色似乎差不多的口红,想对她说你涂哪个都好看。可是双唇动了动,她最后随便指了一个道:“左边的更好看。”
“好,那就这支了。”柳知夏转回身子仔细涂抹口红,郁菲悄悄看向镜子里的她,忽然,那专注盯着自己嘴唇的目光向旁边一偏,与郁菲的偷瞄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郁菲迅速红着耳朵低下头,装出一副在画画的样子。柳知夏勾起红唇,心里不禁感叹郁小姐的可爱。
哎,可怜她那个倒霉弟弟没能发现郁小姐的内在美,白白错过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郁菲不知道自己仍被柳小姐在镜子里打量着,为了掩饰内心的窘迫,她埋头速涂起一个对镜梳妆的美艳女人。轮廓完成后,她抬起头转了转脖子,忽地想起自己之前为柳小姐画的那幅画。
对了,画那幅画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柳小姐有交集了。没想到现在她们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甚至还有了一张合照。
所以,她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这幅画送给她了?
可是这样一来,怎么送又成了一个大问题。直接发送图片的话会不会有些不正式?那做成海报呢?嗯……好像又有点太夸张了。
要不然,印成明信片送给她吧?
既不夸张又体现了心意,最关键的是,明信片个头小,刚好可以和条漫一起装在文件袋里送给她。
可是话说回来,每天给朋友送画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奇怪啊?柳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每天都给她一张破纸很烦?
郁菲昨天为自己构建出的信心莫名其妙地再次崩塌,她反复回忆着柳小姐今天收到画时说过的每一个字和每一处细微表情,一会儿觉得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一会儿又觉得她可能只是在温柔地客套。
俗话说,久病成医。患病后郁菲看过不少心理学和精神疾病的书籍,对人性和心理的揣摩都有着独到的看法,这也是她的漫画受欢迎的原因之一。许多粉丝都夸赞她对角色心理变化把握拿捏得极为准确,人物情绪紧紧牵动读者情绪,代入感很强。可是粉丝们不知道,她能够理性分析的只有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郁菲平时喜欢观察不同的人,用心理学知识去分析他们的行为动作,再将这些来源于现实的东西反映到漫画中。当然,她观察的前提是这些被观察的对象不会与她产生任何社会关系,一旦对方与自己有所关联,她的分析就会乱作一团,那些深入骨髓的自卑和逃避心理让她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正如现在,她心里胡思乱想着与柳小姐有关的事,怎么想都得不出一个可以让自己相信的结果。
柳知夏此时已经完成了补妆,她摇着轮椅来到郁菲身边,见她正在发呆,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嗯?”她不经意间看到本子上的画,一时间惊喜地笑着问,“这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