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我说的。”林玉姝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和你不相配,如果不是我……”
尹谌打断她的话:“您还告诉了爷爷。”
况且她既没钱也没人脉,当时来到n城的情景历历在目,但凡她愿意放下脸面仰仗尹家,何至于住那样的房子、过那样的日子?
林玉姝现在能坦然地否认,也是仗着母子俩之间心知肚明的这一点。
正是这个原因,让他忽略了一个摆在眼前最明显的可能性。
林玉姝是个beta,感知不到信息素的存在,她宁愿放弃在首都的一切带他来n城、隐瞒他已经分化为alpha的事实,比天还高的自尊也容不得她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尹谌违逆了她,以她的性格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像当初那样风平浪静地揭过去。
“妈妈没这么大本事,我哪有本事把他弄成那样啊?”林玉姝急于自证清白,咬牙切齿道,“是他说的对不对?除了他没别人了,我就知道oga没一个好东西!”
可是尹谌不会忘记她有多么讨厌oga。失败的婚姻是骄傲的林玉姝在人生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也是摔得最惨的一次挫败,这样刻骨铭心
的恨足以令她丧失理智,那场歇斯底里后的警告就是证明。
也许是飘散在屋里乐曲声太过柔美悠扬,“借刀杀人”四个字,他挣扎了几次都没能说出口。
车开往市区,第三人民医院方向。
情急之下没发现自己的话中漏洞百出,无意中让尹谌离事实又近了一步。
“因为你解决不了,所以你告诉了尹正则。”压抑着怒火,尹谌的吐字依旧平缓清晰,“让他出手帮你解决,这招、这招……”
“要晚一点。”尹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与平时无异,“去医院查点资料。”
“啊……回来用电脑查不行吗?”
散落的拼图一片片被捡起放回原位,真相呼之欲出,像按下快退键的黑白电影,每一幕细节都有其用意,都能在这段荒谬又残酷的故事中找到它的位置。
晚上八点还差一刻钟,唐柊打了个电话过来:“什么时候回来呀?”
尹谌应下了。
挂断之前,他突然问:“有想要的东西吗?”
“内部资料,网上没有,不能带出医院。”
尽管有些失落,唐柊还是表示理解:“那你路上慢点哦,天黑了,我看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雨。”
“那你等我想一下哦。”即便觉得奇怪,唐柊还是很开心,琢磨半天,哼哼唧唧地说,“想要一串糖葫芦,嗯……再来一包菜园小饼就更好啦。”
“就这样?”
电话那头的唐柊似乎吓一跳:“为什么问这个?好突然啊。”
“想知道。”尹谌说。
道路两旁的灯光照在地上,没有叶子的树影迷离晃漾。
尹谌望着漆黑的前路,封闭的车内窒闷的空气让他不由得收紧关节,指骨摩擦发出咯吱闷响。
“嗯嗯!”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久到唐柊以为尹谌没在听,“喂”了好几遍,尹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了一句“好”,然后挂断电话。
清丽婉转的昆曲忽远忽近地跟了一路,至今仍萦绕耳边,是曾在龙藏河附近的小巷里听过的曲调。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笨的人,他不懂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会把“贪婪”两个字加诸到唐柊的身上,唐柊想要的东西从始至终都那么少。
就是那少得可怜的一点东西,他舍不得放弃,死死攥在手心,因此承受了那么多本不该由他承担的苦难磋磨。
宛如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为找回与现实相通的知觉,尹谌提了提僵硬的唇角。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觉心底犹如北风过境,寸草不生,极目荒凉。
笨的明明是唐柊。
傻乎乎的小oga不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只会拼尽全力为他的alpha驱赶梦中的恶,用单薄的身躯为他挡住那些可怕残忍的真相。
然后怀揣着一个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愿望,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穿越刀山剑雨,年复一年,努力游回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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