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夜色笼罩大地,一轮弯月在一片片浮云中穿梭,使高原上时明时暗,而在伏俟城西却是火光冲天,双方士兵点燃的一堆堆篝火,将城上城下数里范围照得亮如白昼。
“将军,敌军来了。”城上的段猛指着下方,紧张的向北宫战说道。
“嗯!”北宫战手扶城垛向城外看去,只见一支骑兵手持火把,缓缓向城下逼来,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隋军队列整齐,甲胄和武器闪闪发光。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敌军,北宫战心中有些不安,难道隋军打算连夜发动强攻不成?可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只因两军作战之时除了夜间偷袭敌营、希望借混乱取胜之外,一般都不会进行夜战,一方面是夜间看不清楚旗号,容易使己方士兵出现自相残杀的乱象;另一方面是发动夜袭那一方,一般都是兵力少,不得不兵行险招,借着夜色来掩饰自己兵力的不足,给对方造成混乱。而隋军现在胜券在握,总兵力都快赶得上伏俟城全城的人口了,完全可以在白天堂堂正正攻城,根本用不着在夜间作战。
“北宫将军,你以前杀入临洮、西平二郡,也曾大破隋军。如今隋军来势汹汹,不知可以破敌良策?”一名千夫长期盼的看着北宫战的侧脸,紧张的问道。
北宫战闻言苦涩,他们以前袭扰隋朝之时,破的都是地方上的郡县之兵,一听到隋军主力即将到来,立刻见好就收,带着劫掠到的财物、女人退回高原之上,他何尝与隋朝精锐之师交战过?更何况,慕容伏允的“背叛”,终究是影响了他,他现在也有些茫然无所适从。
“事到如今,全看王城能否守住了。”北宫战摇了摇头,肃然道:“唯有谨守城门、严守城防,与隋军相持了。”
段猛看着远处仍是源源不断的兵马,低声说道:“将军,我看隋军还有兵马赶来,不如趁着敌军阵脚未稳,派支精骑从侧冀袭击敌军后阵?”
“隋军诡计多端,现在带兵的又是隋朝杀神杨集,他焉能给你袭击的机会?”一旁的一名万夫长冷哼道:“姓段的,你若想死,尽管带你的子弟出去,休要扯上大家。”
段猛冷声道:“姓慕容的,你要是害怕,可以自己逃走,不要再三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话。”
“老子会怕隋军?老子只是看到隋军势大、不可力敌罢了。照我说,我们最好还是保存有用之身,再图后计。”万夫长冷笑一声,向北宫战说道:“将军,依我之见,我们趁着隋军合围之势未成,合兵一处,然后朝着人数最少的南城打。要是自困孤城,与隋军打攻防战,分明就是坐以待毙。”
周围众人听了这番话,心头泛起嘀咕。可以说,此人已经把所有人的心思都道出来。
随着各种坏消息不断传来,城里的所有人都是畏隋发虎、人心惶惶,而这些部落首领们逃离伏俟城之心也愈发加重了,况且攻防战乃是隋军之所长、游牧民族之所短,若是坚守孤城而不走,何异于等死?
北宫战看到众将露出意动之色,心头更是失望无比,他斟酌了下措辞,沉声说道:“诸位将军,隋军如今大批赶来,且多是骑兵,我等要是撤出王城,也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为今之计,只有坚守王城,坐看局势变化。”
众将闻言默然,现在连唯一的的盟友党项都倒戈相向了,只有一座城的吐谷浑亡国在即,就算日后有变化,那也是隋军杀入城中。
除此之外,别无他变!
就在此时,一队人数众多的骑兵脱离大军,加快速度冲来,为首之人大家都认识、正是曾经的吐谷浑英王慕容伏骏。
慕容伏骏抬头望着城关,向城上守军朗声说道:“二十万大隋精兵已至城外,明日另有十万大军抵达,尔等已经无路可逃,唯一的生路就是献城投降大隋。只要尔等献城投降,大王既往不咎,存留尔等一半家产。杀慕容伏允者,赏银万两;生擒者,赏金万两;另赐大隋爵位。诛杀或生擒尼洛周、北宫战等贼首者,赏银千两……胆敢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灭其族。”
随他而来的三千名骑兵,皆是慕容伏骏的部众,当他声音落下,将士们也跟着吼了起来。
刹那之间,声传四野。
这些人的高声呐喊,也令城上气氛变得十分的古怪,一些将领望着北宫战的目光变得异常奇怪。
在今天之前,隋军传出了十分残酷的口令:那就是凡是鲜卑人,斩;凡是鲜卑化胡人,斩;凡是王公贵族,斩!当这三“斩”传到伏俟城的时候,这三类人深感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唯一的办法就是抱团取暖、共存亡。
这也是城内守军在必败的情况下,还能团结的唯一因素。然而现在风云突变,黑漆漆的地狱忽然被打开了一扇大门,透过大门朝外看,便可以看到生机勃勃的遍地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