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府内的会客厅白石为阶、朱红漆门,厅中内布置的一桉一几、一柱一匾皆有古意,两厢壁上挂了四轴笔墨酣畅的写意山水画,一幅署顾恺之之名、一幅署曹不兴之名、一幅署陆探微、一幅署张僧繇,此四人在绘画之道上的成就各有所长,对传统绘画的发展,影响极大,因此被后人合称「六朝四大家」。
厅堂虽深,可是轩窗大开,映得一片明亮,不显丝毫晦暗。窗外假山藤萝绿意盎然,其自然雅趣与厅内拙朴古意相得益彰,无论是厅外一石一竹,还是厅中一梁一柱,俱都拥有一种岁月留下的痕迹,显得特别庄重与肃穆。
杨集看得暗自讶异,宇文述的大兴府邸、会客厅,他去过无数次,那里的风格与这里截然不同,按照宇文述的作风和喜欢,每座厅堂陈设必然镶金嵌玉、帷幔帘帐也得是顶级的绫罗蜀锦才行。
但是洛阳的府邸,处处彰显雅致,大兴那种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张扬之风,不见分毫。由此也可见,宇文述饱受打击后,学会内敛、收敛了。
张出尘并没有进来,杨集单独坐在茶几前慢慢品茶,几上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布包,里边是宇文述或许急需的漠州各族的资料。
他不希望宇文述坏了漠州的局势,更不是来吵架,否则也不会听长孙成的话,前来宇文府了。为了达到劝说的目的,还特意回家一趟,把手上的资料取来一份;此外,还有宇文府的罪证。
「大王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呐!」随着一声苍劲有力的爽朗笑语响起,一身正装的宇文述从屏风后面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他的谋主司马元谦。
「宇文公,冒昧登门,还请海涵!」杨集起身拱手一礼。
一听他这么说,宇文述便知道对方是以私人身份来访,飞快的瞥了几上布包一眼,脸上笑容更盛;他一边加快脚步走来,一边哈哈大笑的连连还礼:「大王肯来,乃是寒舍上下之大幸,何来冒昧之说?」说着,便抬手示意杨集入座。
司马元谦等到两人相对而坐,便跪坐在一侧,端起茶壶,先替杨集添了八分满,再给宇文述斟了一杯,然后便起身退得远远的。
「幸赖大王主持公道、替老朽说情,使圣人、满朝文武得知军改之败,败于崔仲方之手。我也终于获得报效圣恩之机!」宇文述当着宇文静礼、李敏的面,求杨集帮助;而他也的的确确因为杨集才有了这个机会,他不管如何,都要承认这份人情,说出这番,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就算没有我,圣人也会启用宇文公。我也只是添了一把柴火而已。」不等宇文述说什么,杨集主动问道:「听说宇文公明天离京上任,而昨天宴请亲朋好友?」
「确有其事,不过着实是一言难尽!」宇文述叹一口气,苦笑道:「近来际遇,也让我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有些人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
杨集等的就是番话,云澹风轻的说道:「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而是宇文公、或是贵府一些人的作法,让大家不敢和宇文公交往,这才敬而远之!」
宇文述面色一变,看到杨集略显冷澹的神色,深知这位卫王意有所指,连忙问道:「愿闻其详!」
杨集从怀中取出两封信,他放到茶几上,轻轻推到宇文述的面前,胡扯道:「这是昨晚有人射入我府内的箭信,宇文公看看就明白了。」
其中一封是天门搜集到的罪证,另一封是长孙成前段时间提供的罪证。
长孙成一辈子都为消弱突厥而努力,之所以早早卸下任务繁重的突厥使,不是他想,而是他在奔波这几十年时间,经历无数场惊险战斗、身上受了无数伤患,隐隐发作起来的病痛,早已让他无法胜任突厥使这个职务。
听说宇文家盗卖战略物资给大隋之敌、毕生之敌,心中又怒又恨,然后通过突厥的人脉关系一一调查,结果一下子就出来,然后天门再按照他提供的罪证,顺藤摸瓜去查,于是又得出了详细的数据、接头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