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王朝在制度方面,处于一个总结前人、下启后世的关键阶段;现行的所有国制,已经倾尽了一代人的智慧和心血,想要再进一步却是难如登天。而杨坚和杨广其实也知道今之国制并不完善,但具体的漏洞在哪里,父子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现在让大家在细节上修修补补倒是无妨,可是如今让大家跳过现有的框框套套,提出全新的观点却是无从做起了。
然而这个时候,有着后世头脑的杨集却给予两人提了不少好思路,致使他们父子欣喜若狂,不仅十分欣赏头脑灵活、想法多的杨集、看好这个冉冉上升的皇族子弟,他们不怕杨集在凉州折腾,就怕这颗好苗子与草木同朽,变成一个得过且过的官油子、混成一个报喜不报忧的虚伪之徒。所以长期以来,父子二人一直鼓励杨集找茬。
为了让杨集行事方便,杨坚给予他极大的自由和权力,除了任命权由朝廷掌握之外,杨集什么权力都有了,在执政过程中,只要他折腾得有说服力、折腾的方向正确,杨坚和杨广不但同意执行,并且拿去和现行的国制对照,给拟制的朝中大佬提供参考。
但是被杨坚和杨广寄予厚望的杨集,其实也是一个半桶水,执政水平远远不如他们父子。毕竟前世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已,只要他不做违法犯罪之事,就能畅行天下了,连怎么养家糊口都成问题,哪会去关注什么大政方针啊?之所以给杨坚和杨广天才的错觉,是杨集在日常生活中发现这也不好、那也不便,本能的对比古今过后,才对现行之制进行删删改改,让条条款款变得更加实用。然而就是这么一点点小聪明,却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撬开大隋精英的未知之门,让大家看到更加广阔的天地,让大家恍然大悟的觉得“原来还能这样”。然后,这些灵感大发的精英们又对现行国制加以改进,接着又反馈到了凉州,让杨集在凉州试行。
这确实是一个利国利民良性的循环,只是这么一来,导致杨集和他的一帮属下任务更重,也变得更加忙碌。
从杨集回到张掖的那一天起,阴世师、杨善会、虞世南、萧瑀这些骨干分子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便是杨广这个军政之首,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大多数时间都在处理各地送来的公文。
随着生活在凉州的羌、胡、粟特、铁勒、突厥各部酋长放权,打散分居、均田到户、兴建学堂等政策的又一轮推广,事情又开始变多了。
总管府官房之内,杨集将一封加急文书交给魏征:“将这份批复尽快送往庭州,让李靖立即执行。”
“喏。”魏征答应一声,快步走出离开正堂。
如今凉州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官身和功名的宋正本、郝瑗、薛举、李大亮等人都被杨集打发到总管府帮忙了,这不仅缓解了人力不足,也是借公事来淬炼这些人才,而加入不久的尉迟恭、魏征、凌敬,则是干了私人幕僚之事。
处理好了这份公文,杨集已经把所有事情做完了。而想到李靖上报的内容,杨集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靖这个家伙先是安安分分的安置移民、兴修水利、建设房子,接着又修烽火台、戍堡、军镇、县城防御体系,可是等到“老巢”之事安排妥当之后,便不安分了。
他让长史兼司马的尧君素化身为贼,效仿麦铁杖袭扰北部的薛延陀、西部的西突厥、南部的高昌,这支“贼军”杀得庭州三个方向成为了禁地,将庭州百里之外的草原就成大隋王朝的势力范围,之后又不断的掠夺人口、财货,然后再以廉价的交易方式卖给官府。接着又在边市开展了奴隶贸易,公然向薛延陀、西突厥收购奴隶。一个男奴可以换到三匹精美绸缎、一个女奴能换一匹。
这是向异族释放三个信号:首先是告诉各族各部,大隋王朝在庭州做生意,专门收购奴隶;其次是放大家对大隋放心,哪怕大隋在草原之上设立庭州了,以后非但不会进攻大家,反而给予大家发财机会,日后大家可以拿奴隶这个特产换取精美的绸缎;第三是奴隶贸易有高利可图,怂恿他们自己锅里斗,而不是把多余的精力和目光瞄向刚成立不久、防御不太完善的庭州。
从草原弄来的奴隶,被李靖派人押送回了甘州,男人被安排去修筑直道、开垦农田、挖掘矿藏,饭食只保证他们不饿死就行;从而为凉州节省劳力,让普通老百姓可以去从事其他行业。
长得好看的女奴则有两个安排,一方面是代替军饷、钱财,发给军中光棍当老婆;另一方面转手卖给富人。长得次一点的卖给民间光棍当老婆。而长得不好看、没有人要、却又孔武有力的,则是被统一安排去放牧、种田、种棉花、淘洗金银铜……
至于男奴,原则上是没有交配权力的,这一点,总管府拟定四等人政策、奴隶政策的时候,就已经明文规定了。如果身为民籍的大隋女子不自爱,非要嫁给连“人”都算不上的奴隶,举家都要受到牵连,同进还要处死那名奴隶,如果有了后代,也会一起处死。
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若是某个奴隶有特殊能力、特殊工技,或是对大隋王朝有杰出贡献,也能一步步晋升;要是遇到特别出色的大才,也可直接将之纳为大隋普通老百姓。
而购买奴隶所需钱财,都是扮演贼寇的军队掠夺来的战利品,如果卖方要牲口,直接用牲口交易即可;如果卖方要绸缎、瓷器、金银器、食盐等中原特产,那就由“丝路商盟”提供,总管府只要拿同等价值的牲口、皮毛给“丝路商盟”就行了。
这种方式虽然没有杀胡令那样干脆、血腥,但论及长久伤害的话,却比杀胡令还要厉害几分,至少,自从庭州启动奴隶市场以来,薛延陀、西突厥、西域各国、大湖区各部就乱了套了,大家开始狩猎弱小部落。
但是奴隶的大举到来,总管府不仅要找事情给他们做、不但要准备更加粮食;还要安排大量侍卫监督,以防集中在一起的奴隶逃跑、闹事。
“大总管,吐谷浑使臣慕容邕已经到了。”这时,杨师道大步而入,向杨集拱手禀报。
这货原本是伊州镇远县令、县丞,他的志向是投入军中,为大隋开疆拓土,可是等到半个高昌变成大隋的西州以后,他就被杨集骗回张掖。杨集任命他为官制中并不存在的弼马温之后,就打发他去管理军马场的战马,不过真正要他管的不是马,而是马场的官员,所以他也比较清闲,可是这样一来,又被冠上了一个书佐的职务。
这个书佐也不是什么官,说难听点就是个打杂的,甚至连俸禄都没有。但是从他受骗到现在,却一直在干着不亚于各曹官的繁重之事,每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他虽然只是小小的弼马温、小小的书佐,但是在凉州,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这个从头位子钻,因为它不仅离杨集近,也能更加的向杨集展示自己的才华。杨集这么折腾杨师道,纯粹是在培养他,只要他熬过一段时间,出头之日就不远了。
然而身在其中的杨师道却不是这么想,他最先是天天抗议、天天反对、天天抱怨,可是等到杨集摆出长辈身份,要以族规严惩他的时候,杨师道老实了一段时间,之后被繁重的事务压得气都喘不过来,只能向父亲杨雄求助,希望父亲救他、让他脱离这个魔窟。但是迎来的却是杨雄一顿痛批,不仅骂杨师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另外还让杨集别给他面子,以后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别把他打死就行。
这下子,杨师道彻底认命了。
杨集诧异的问道:“他们今天上午才到,下午就急着见我,是不是太快了?”
“不快不行啊!”杨师道苦笑道:“就吐谷浑那点家底,还能对峙多久?”
“走吧,那就去见他一见。”杨集起身,向正堂走去。
杨师道连忙跟上,边走边问:“王叔,不知我有没有俸禄?”
“这……”杨集微微一怔,有些无语的看了杨师道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作为一个编外人士、作为一个学徒,就要有编外人士和学徒的觉悟,我非但没有收你学费,反而还管你饭,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别太过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