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用于掩面的那只手放了下来,隔着一片红色的血雾看向宁河。其他三名队友也随即赶到,但是救护车坐不下那么多人,于是艾星陪着宁河留在车里,杰西卡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跟去医院。
邵茵的电话打来时,宁河刚好完成前额的伤口缝合。他不愿当着艾星的面讲这通电话,于是拿着手机去了医院走廊的一个角落。
邵茵询问他的伤势,他说没有大碍。邵茵又问能不能来看看他,宁河想了想,说明天下午你来我的公寓吧,然后说了一个具体时间。
手机那头的邵茵显得欲言又止,宁河最近和她见面不多,心里觉得愧疚,就一再地安慰她说自己伤得很轻,让她放心。可还没讲几句,宁河的视线余光就瞥见走廊的另一头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好像是阿诺把艾星摁住了,而杰西卡他们在劝架。
宁河匆忙找了一个借口收线,因为他有一侧眼睛被纱布遮挡,走路就有点踉踉跄跄。他扶着墙向队友移动的同时,听到阿诺的质问,“你知道他最近经常眩晕吗?上次排练结束以后还在地下室的楼梯上摔了一跤。你们每天都在一起,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艾星被打了一拳,没有还手,任由阿诺揪着自己的衣领。他看到了站在几步开外的宁河,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懂的神情,也不知是冲着谁,说了一声“对不起”。
宁河就在那个瞬间,突然生出一种荒谬的、难以为继的念头。
他和艾星到底在干嘛?他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吗?为什么只想简简单单谈一场恋爱,却仿佛全世界都挡在他们面前。
父母觉得他们叛逆不伦,朋友觉得他们冲动违和。好像他们独立存在时都曾是众人羡艳的一道光,偏偏不顾一切地相爱以后就只能携着彼此跌入最黑暗的深渊。
由于宁河站在几步开外一动不动,表情流露出一种让人心疼的溃散,阿诺几人意识到情况不妙,纷纷停手看向他。
艾星拨开众人,走到他跟前,温和地跟他商量,“医生说不排除有轻微脑震荡的可能性,我们住院观察一天好吗?”
宁河很疲倦地摇头,执意地说,“我没事,我想回家。”
他缠着绷带,银发垂落在脸上,眼神恍恍惚惚看不清楚。艾星还想说什么,他突然伸手抓住艾星的衣袖,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艾星,我好累。”
艾星不像其他人那样面对宁河突如其来的脆弱感到束手无策,而是一把将他揽到怀里,也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宁河在那个瞬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他和艾星说过很多次的“我爱你”,但不知怎么回事,渐渐把那三个字都换为了“对不起”。
他们之间并没有相爱很久,却好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可能是因为年轻,所以对于距离的概念不是那么清晰。从初见时那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和十九岁的乐队主唱开始,到如今众叛亲离的一对恋人,时间不足以说明他们之间曾有过的一切。宁河从未怀疑过这份感情的分量,艾星是永远刻在他内心最深处的名字,轻轻一碰就会触动生疼。
但是宁河觉得累了,他第一次有了逃走的念头。
艾星是在次年的春节前夕,收到宁河给他留下的离婚协议书。
事先没有一点预兆。
第39章 希望你不要找我
宁河离开之前,确认了一次机票和护照,并彻底打扫了房间。
他把一支录音笔和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这个位置很显眼,艾星只要一回家,就能看到他留下的东西。
他曾在过去的半个月里躲着艾星哭过很多次,大概是哭到最后麻木不仁了,留下一个不会再痛的躯壳。到了真正告别的这天,反而没有太多情绪。
大号行李箱上贴着很多国家和地区的机场贴纸,这一次宁河的目的地在日本。他签了一份长达六年的经纪合约,将有大量的工作等待他完成,估计很长时间不会返回美国。
他拖着重达30磅的行李走向等在楼外的出租车,经过公寓前门那一整面墙的自助收件箱时,他把钥匙投进了101b的箱口。自此完成了他和艾星一年半的恋爱,以及十个月的婚姻。
他曾在小公园的秋千上给艾星许诺,自己是那个不会背弃他的人,而他终究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
一段感情里如果有一个人要承担所有的错责,宁河情愿那个人是自己。
艾星与他仅仅错过了78分钟。
客厅墙上的挂钟冷静地记录着这对恋人分别的最后时间。每一次秒钟的转动,都带着宛如心碎般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