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松临喂得慢,一勺接一勺,每次都轻轻刮过碗边,刮掉多余的粥,再递到徐尘屿嘴边,他也吃得慢,四天了,这还是他吃得第一碗热食,冰冷而绞痛的胃得到抚慰,不再那么难受了。
白瓷碗放去旁边,季松临用手指揩过他沾了残渣的嘴角,给他披上一件外套,出了房门,再进来时,端来一壶热水、药箱和干毛巾,他仔细地帮徐尘屿擦拭双手和脸颊,碰到他结痂的伤疤时,捏着毛巾的边角缓缓地掸了掸,那动作极轻极柔,仿若触碰一个易碎的珍贵物品。
徐尘屿神色呆滞,不回应也不抗拒,似一具残破的木偶,任由季松临折腾。
公寓没电,季松临用不了吹风机,只好用毛巾揉了揉徐尘屿半湿的头发,他小心谨慎地帮他脱下那身混杂着汗水,雨水和血水的防弹衣,便伸手解开他衬衣纽扣。脖颈、锁骨还留有干涸的血迹,直到露出他胸襟上七零八落的伤,季松临的手一顿,心疼铺天盖地袭来,疼得他拽皱了衬衣。
半晌,季松临收回不加掩饰的目光,暂时丢掉胸腔中的酸楚,拿过一旁的棉签和碘酒,抑制着发颤的双手给他上药,包扎绷带,他全程低着头,不敢望向徐尘屿的眼睛,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将他拥入怀。
两人间没有任何语言,季松临没有问他冷不冷?好不好?痛不痛?而是沉默地喂他吃东西,帮他擦头发,处理伤口。
等一切收拾干净,已经接近半夜两点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月光又冷又薄。
季松临俯身过来,打横抱起徐尘屿,他手臂结实有力,为他圈出一方安全的地界,徐尘屿没拒绝,他脱力般靠在季松临胸膛,听见了他蓬勃的心跳,也嗅到了那股让人着迷的乌木香。
走到床边,季松临弯腰,扣住徐尘屿后背,将人轻轻放在床上,他也坐了上去,伸手脱掉了徐尘屿半湿的衬衣和裤子,帮他换上睡衣睡裤,替他盖好被子,而他顺势倒在一旁,一掌压住徐尘屿后脑,与他额头相抵,两人呼吸交缠,彼此呼出的温热吐息绕过鼻尖,滑到唇瓣。
季松临闭上眼睛,用哄小孩的声音,轻柔地说:“睡吧。”
作者有话说:
就是……那个……有没有小天使……给我一条评论……
第22章 我想你了
徐尘屿感受着季松临指尖的体温,房间里很安静,对他穷追不舍的那些子弹声和轰隆声终于远去,他耳里只剩下季松临清浅的呼吸。
徐尘屿缓缓闭上双眸,枕着季松临的味道入眠,就像跋山涉水的人终遇绿洲,缓解了生命尽头的干渴。
难得睡了一个时辰,噩梦就找上门了,徐尘屿睡得不安稳,梦里的血污和枪声散不去,他被无数毒贩追杀,惊慌失措下,只能玩命地奔跑,等他跑到路尽头,却看到了师傅和他的父亲横尸街尾。
额头冒出冷汗,他挣扎着动了一下身子,就惊醒了季松临,他将手背贴在徐尘屿紧蹙的眉间,动作既急切又轻柔,他探量着他的温度,见他神色痛苦异常,如梦魇压身,便轻声喊:“尘屿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一声呼唤,徐尘屿顿然睁开眼,他还处于神思混沌的阶段,头晕目眩,想要呕吐的感觉顶到了喉咙口,他分不清此身在何方,直到他看清楚季松临的眼睛,才被这颗星星拽回人间。
他仿佛看见秋天老去了,季松临逆着光,顶一身皎洁的白雪向他走来,好像只要抱一抱他,雪花落下,就能帮他掩住心底的霜。
肆意翻腾的胃部也逐渐平息,徐尘屿微张唇深深吸了两口气,脖颈处还挂着薄汗,季松临摸到他额头滚烫,怕是起热了,他立即跳下床,刚穿上一只鞋子,就被身后人搂住腰。
徐尘屿用胸膛贴着季松临的背脊,把脑袋埋进他颈窝。
“别、走!”
声音含糊不清,从美沙岛回来后,这还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嗓音崩坏了,两个字说得很艰难,如同婴孩般牙牙学语。
徐尘屿蜷缩成小小一团,像只受伤的毛绒兔子,他用双手死死抱住季松临的腰,如同溺水之人抱紧救生浮木。
季松临胸腔潮湿,如同被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低低叹息,立马转过身,将徐尘屿抱在温热的臂弯里,下巴抵住他的额头。
徐尘屿瑟缩着往他怀里钻,声音缥缈无力,几乎是哀求道:“你、别走。”
徐尘屿本来做好了独自一人面对冬夜寒风的打算,他躲在黑夜里舔舐伤口,有烟也有酒,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那风真冷啊直到季松临出现,霎时就打碎了他自以为是的冷静,融化了他看似坚固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