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农夫怒不可遏,指着年轻人说:“这是学问上的较量,不是比拼力气,我公输一脉怎么就出了你这样混账,先祖一身绝学,名扬天下,所作所为皆有鬼神莫测之机,虽说留下这把锁看似玩笑,实则大有玄机,族中有大智慧者费尽心思才把这锁从六柱拓展到十二柱,那位少年侯爷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解开了咱家的锁,并且在此基础上又制作了十五柱锁具,其才可谓惊才绝艳,当世无双,我等只应敬重,怎么能自欺欺人的用斧头砸开,这样做你要丢尽我公输一族的脸面吗?”
小媳妇听见公公在骂丈夫,赶紧跑进来,看见丈夫脸上红了一大片,鼻子流着血,连忙把孩子放在中间的桌子上,去找湿布给他擦脸。
云烨在制作鲁班锁的时候使了一个心眼,没有按照常规套路制作,而是把所有的机关设定在一个木条上,只要抽开这一个木条,鲁班锁就会自然散架,老农按照常规的解法,想要寻找正确的套路,哪里会找得着,就像人头上的簪子,只要把簪子抽掉,头发就会散落下来,后世的发烧友研究了无数玩法,这是一种比较经典的玩法,用来唬人最好了。
小媳妇抽泣着替自己丈夫擦鼻血,众人也被吸引了目光,没人察觉那个一岁的小家伙,趴在桌子上,口水滴答的在咬那把鲁班锁,老农发现急忙取过来,放在手上擦孩子滴在锁上的口水,只是轻轻一擦,就发现掌中的鲁班锁悄然散成一小堆木条。
众人惊愕之余轰然大笑起来,老农笑的最是厉害,脸上的皱纹如菊花般散开,抱着小重孙亲了又亲。
第十节 公输班
老农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一个人坐在磨盘上,想着什么,斜倚着背后的大石碾子,越发显得瘦弱。家里的客人已经散去了,农家的欢乐是短暂而热烈的,有一顿丰盛的食物就算是极乐了,饭吃完,自然也就各回各家,只留下几个勤快的妇人帮助主家收拾碗筷,她们刻意避开了老农身处的地方,哪怕那里还有一个顽童放在地上的碗。
全家躲在屋子里偷偷地看老农,猜测着那个少年侯爷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为什么老爷子看完就伤心欲绝,一个人坐在磨盘上已经两个时辰了,为什么还会有泪水留下来?
老爷子刚强了一辈子,不要说孙子辈没见过他流泪,就连同辈的兄弟也没见他哭过,如今,往日坚硬的像一块石头的家主哭的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前些天老家主接到一封信,就是那封信让他动用了以前从未动用的家族密线,只是把一个木盒交给一位侯爷,然后密切注意这位侯爷的动向,这对家族来说是危险的,尤其是与官府打交道更是危险,公输家族吃够了权贵的苦头,何必再自找麻烦,安安静静的躲在家里教育子孙不好吗?
云梯败于墨子之手,勾,拒败于禽滑厘之手,公输家族的每一次失败都有族人人头落地,所以早早绝了士途上进的心思,只是隐在人世间家传手艺代代相传,虽然大业年间遭遇了大不幸,家族人口损失过半,这些年不是也缓过来了吗。
老农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云烨写的纸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十个字。
“又一个想做石头的蠢蛋。”这就是云烨给的回复,语气极为无礼。
老家主看到这十个字内心却掀起了万丈狂澜。
的确是变成了石头,的确是变成了石头啊,只有石头才会抛妻弃子,只有石头才会眼看族人遭难而不闻不顾,只有石头才会在家族最危险的时候说一句,我要求长生,就离开,看不到嗷嗷待哺的幼子,看不到白发苍苍的老父,不顾惜妻子的哀求,脸上带着笑容,踢开抱腿的孩儿,走的何等的干脆。
以前不知道,云侯的这十个字彻底解开了老夫六十年的疑惑,父亲,你走的时候,已经是一块石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