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莲哭了一个下午,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通了,还是决定留在凉州。
我卸下一个大包袱,浑身轻松,一路上还不忘拿出个小镜子左照又照,叹道:“都怪我容颜太美,谪落尘世惹是非……唉!”
……
回到洛阳,皇帝正准备这几天将都城迁回长安,我在府中指挥外司省搬迁事宜,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已有小半年没有回府的程泽忽然回到外司省,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这小子只比我小七个月,今年十九。褪去满身稚气的程泽,虽不似他哥那般锋利健硕,却也是身量修长、面如冠玉,生的十分俊秀。唯有那一双倨傲而清高的眸子,倒和程野有八分相像。
我抱着哼哼唧唧的小狼犬倚在门口,看他收拾好了包袱,笑道:“又要出去住呐?你薛姐姐府邸这般大,还容不下你不成?怎么老想着往外跑!”
每次我一以‘姐姐’的身份压他,这小子准炸毛。程泽果然凤眸怒睁,将包袱往桌上一甩,气势凌人道:“谁是我姐?别以为你跟我哥混在一起,就能占我便宜!”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都说读书静气,张老相公说你满腹经纶,怎么读了这么多年书,脾气还是那么臭!”
程泽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不想再和我争论下去。他背上包,取出一个钱袋将百来两碎银哗啦啦全倒在桌上,说:“这些钱是你平日给我的,我没花一分,都还你。”
我一怔,忽然明白了什么。程泽和程野一样,都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不依赖我而生存下去了。
我莫名的有些伤感。程泽斜眼看着我,难得放软语调道:“张老要收我为关门弟子,我今日就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不去长安了。”顿了顿,他抬脚踏出门槛,有些不自然道:“虽然你一开始很讨厌,但……这些年,承蒙你照顾了。”
我愣了愣,不自觉地展开一抹苦甜掺半的笑容来,追上去道,“那些钱你还是带上吧!初次去张相公家,怎么能不备些拜师礼?笔墨纸砚也都要钱呐!”
程泽不耐烦地挥挥手,头也不回道:“不要就是不要,你烦死了!”
程泽刚搬出门,海棠便绞着手帕来找我,讷讷道:“四娘,房舍已经看好了,奴婢和阿典的婚事……”
我心里咯噔一声:糟糕!最近太忙,把章典来向海棠提亲之事给忘了!唉,又有一个贴心人要离开我成家了!
不知被刺激到了哪根神经,我越发憋屈,最后忍不住对着廊柱一顿拳打脚踢,悲愤道:“都走吧都走吧!没良心的,留下我一人孤独终老好了!”
海棠吓了一跳,忙道:“我不嫁了!”
“不不不,别。”我冷静下来,漠然道:“我开玩笑的,发泄下而已,别当真。趁着还未迁都,你们赶紧将婚事办了罢!那套房舍别要了,小姐送你一庄更好的院子,在长安城,咱们离得近,你还能过来走动走动。”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河蟹。
☆、47牝鸡司晨
神龙二年九月,大唐都城迁回长安。经济政治中心的转移,使得我前些年在长安购买的地皮价格大肆飞涨,利润翻倍,赚了个满钵。
刚搬到长安不久,韦后和安乐公主便迫不及待的培养自己的势力。安乐公主更是恃宠而骄,她不满金城坊的府邸,便强占了千亩良田,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昆池’,大有与皇城‘昆明池’平起平坐的意味。
这对母子如此嚣张,朝臣自然不满了。我和上官婉儿私下张罗,以为太平做寿为由将那些对韦氏不满的臣子召集起来,商讨商讨如何处置了韦后。
说是‘商讨’其实也不太正确,因为刀剑已有人磨好,我和太平一行人只要演一场戏就够了。
紧闭的房门内,光线偏暗,气氛有些凝重。御史中丞愤然道:“韦后干政,卖官鬻爵。安乐公主强占良田,挥霍无度,竟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长此以往必成祸害!只要皇太女一句话,臣等必当竭力支持废后!”
太平公主蹙眉做忧愁状,叹一口气,并不接话。
我瞥了一眼上官婉儿,婉儿不动声色地朝我点头。我知道有些话太平和婉儿不方便讲,由我这个后辈讲出来反而恰当些,便笼着袖子叹道:“诸位大人不知,皇上对韦后百依百顺、宠爱有加,若说废后,岂不伤了皇上的心?皇太女仁慈,不忍伤了自家兄嫂的情分,故而容忍至今日。
再说,韦后母女对皇太女颇有不满,曾说过:她们是女人,太平也是也是女人,为何太平能做皇太女,而她们却不能凤临天下?两家嫌隙已久,若皇太女执意废后,恐怕难逃公报私仇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