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脸一红,突然没勇气再争论这个问题了,总感觉会扯出一个诡异的内情……只好讷讷地拢了拢袖子,道:“不不不,皇子画得很好,嗯……进步很大。”
“真的?”寺明凤眼一亮,喜道:“小珂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它!”
说罢,他将画轴卷起,双手呈到我面前。我推辞不过,只好嘴角抽搐地接过那幅画。
事后,我将寺明皇子这幅饱含感情的墨宝放到了书房,便去中厅处理番邦人递来的公文,等再回来时,却发现书桌上空空如也,那幅画像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海棠端了茶水进来,道:“方才程野公子来书房找过您,您不在,他便回后院了。”
我应了一声,灌了杯凉茶,这才取了把扇子优哉游哉摇着,沿着回廊一路走到后院,程野却不在房内。
莫非又去灶房找东西吃了?
我狐疑,举着扇子挡住头上的雨水,一路冲进灶房喊道:“程野,你在吗?”
推开灶房,程野果然大狗似的蹲在地上,正背对着我往灶坑的火堆里塞什么。见我到来,他忙将那一卷东西一脚尽数踢进火坑,这才脸不红心不疼地转过身来,看着我道:“我正要去寻你,方才江夏郡的佃户差人来报,南方水涝了。”
我:“……”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方才烧掉的是什么?!!!
连日暴雨导致江南水患,江南道衡州、岳州等三郡受灾严重,不到七日,黄河决口、洪水肆掠的消息又传到京城。百年难遇的水患令朝堂大惊,眼看受灾面积渐渐扩大,武则天连夜召集七品以上大臣,商议赈济救灾之事。
武则天信佛,这些年大兴佛寺、供养数以万计的出家人已是每年必不可少的开支,加上今年万国朝贺的费用、修建通天塔的人力物力财力,国库已拿不出多少钱粮。
怎么办呢?自然是从各位油水丰富的大官富贾中榨取了!
“就这样办罢!传令下去,我大周三品以上官员每人所捐银两不得少于百两,粮食不少于百石;六品以上不少于五十两,粮食五十石;六品以下不少于二十两,粮食十石;三品以上有封号、食邑的王侯女眷亦不少于白银一百,粮食百石。”武则天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加上年事已高,已是双目浑浊尽显疲态,嗓子沙哑而低沉。
一旁的文书飞速记录,武则天屈指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补充道:“另:在长安、神都境内张贴告示,城中富贾捐钱万两、粮食千石以上者,可赐予通商特权。”
武则天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千古一帝,算盘打得贼响,趁机给吃皇粮的朝官们放放血,又以通商特权为诱饵狠狠宰了求利心切的富商一刀,可谓是雷厉风行、棋高一着。
我是三品朝廷命官,又是封号‘万泉县主’的二品女眷,加起来共要捐献白银二百两、粮食二百石……我命人取了五百两银子,粮食却是没法多给了,只堪堪剩了两百多石,毕竟上个月养活一院子的外国友人的确花销了不少,买田买地又花去了一年的存款,而江南的那一千亩水田还没到收割的季节。
话说,江夏郡不会也发洪水了吧?那我非要赔死不可!
正忧虑着,寺明皇子悄悄进来,在我面前放下一百两银子,垂眸道:“杯水车薪,却也是鄙人的一片心意,请务必收下!”
我莞尔一笑,心里头暖洋洋的。想了想,我又加了一百两银子,连夜命人抬到城门口运输赈灾款粮的牛车上。
短短三天内,武则天愣是为灾区筹得了二十四万两白银,粮食万石!肥官富贾们眼睁睁看着小山般堆积的钱粮南去,肉痛不已。
午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神情恍惚地回到大厅,随手摸了个东西就准备啃。
“别,这不能吃!”一旁的程野见了,忙伸出长臂抢走我手中的那半截蜡烛,又拿了个梨放到我手里,道:“吃这个。”
我浑浑噩噩地啃着梨,用门牙将青涩的梨皮啃得惨不忍睹的。程野见状,叹了口气,拿起小刀削去梨皮,将梨肉递到我嘴边,有些不自然道:“你,你莫急,前些日子江夏郡的佃户不是说水还没淹到那儿么?”
“可那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我的信他们也一直未回,定是出事了!”我呸呸吐出嘴里的梨皮,暴躁道。
程野道:“兴许是大水阻了道路,故而信来迟了些,再等等便是了。”
“大水把路都冲垮了?那我的一千亩水田肯定也都淹了!得赶紧挖沟泄水,不然我的万两白银全完啦!”
“……”程野默然半响,忽然道:“要不,我赶夜去江夏郡瞧瞧,带人修几条泄水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