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禧答不上来。
余盏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语调:“无凭无证的,岂不是冤枉人。”
随着余盏话音落下,在他身后不远的刘瑜也看了一眼姜禧,那一眼充满了对她无理取闹的抵触甚至反感。
刘瑜跟姜禧打过交道,目的是让她介绍信得过的中药师,她特地抽时间整理了份名单。
此时是一点温度人情都没了。
姜禧一下成了众矢之的,她的反应极大,吼得心虚没有底气:“你们都站在陈雾那边!都为他说话!”
余盏打着伞走到她身旁,将伞送到她湿漉漉的发顶:“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是什么地方,你这么闹,不会吵到你哥的灵魂吗?”
姜禧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她后悔崩溃地死死攥住双手,指甲扣在手心里:“陈雾来干什么,他跟我哥又不熟,他不来我就不会这样……”
晏为炽打电话:“姜叔,你女儿在墓地南边出口发神经,不过来看看?”
姜禧下意识去看青年亮着的手机屏幕,锁屏是陈雾亲他的一幕。
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她抖动着要甩开,黄遇把她拽出余盏的伞下,“龙凤胎有心灵感应,你哥出事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感受。”
他不相信昭儿就这么死了。
姜禧的眼睛里进了水:“没有。”
黄遇同样全身滴水,胸前的白菊都蔫成了一团,他用审视的眼神把姜禧钉在原地:“怎么会没有?”
“有的有,有的没有。我也不知道。”姜禧挣脱开黄遇的禁锢,摇晃着走到一个保镖那里,让对方搀扶着她回头去找还在墓前的父母,随时都要晕倒。
她的内心被沉重的内疚和绝望占据了,要是她那个时间段没缠着明川亲热,说不定能有类似心慌的第六感给哥哥打电话,那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
不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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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为炽打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黄遇也上了比亚迪,坐到了后座。
“我椅子背后有毛巾。”晏为炽接过陈雾递的水杯,对黄遇道。
黄遇拿了毛巾擦头擦脸,哪都湿淋淋的,毛巾很快就也湿了。他索性脱了湿大衣丢在脚边,滴水的后脑勺跟冰冷的背脊靠上椅背。
事发当天,他见到从陈雾老家返回的炽哥,说会搞明白昭儿的死因。
三天了,一点皮毛都没扯出来。
他把目标对准了潜在的最大获利者得益者季明川,然而这个节骨眼上却只有姜禧一个人回国了,对方没跟着。
一打听才知道是因为季明川正在接受国外的警方审查。
挺蹊跷的。
炽哥说没动手。他问那是哪方不让季明川回国,炽哥叫他看表演。
所以是季明川自导自演,撇清自己的嫌疑。
黄遇平时也喜欢演戏,因此他很清楚,一个戏会有高|潮,收尾,结局。
他要看看季明川的剧本是什么走向。
炽哥还叮嘱他,有什么发现先沉住气不要自作主张,也别把调查昭儿事故的事告诉家里。他明白,上一代的关系网他们这代最好别进去。
黄遇的思绪回到现实:“炽哥,今晚飞伦敦吗?”
晏为炽道:“明天走。”
黄遇淋雨淋得头有点疼:“注意安全。”
告别了,人还在车里没下去。
陈雾启动车子,黄遇跟着他们回了朝陵公馆,蹭了碗热腾腾的面条,睡了一直空着的北边次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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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因为继承人的死陷入乱局,姜董没有时间去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痛里,他手握姜氏的方向盘,需要尽快稳定局势才能避免人仰马翻。
葬礼一结束就召开了董事会,董事们对断崖式暴跌的股市束手无策。
这已经是出事以来的第二个会了,该讨论的都讨论了,半个多小时的会议基本都是无人发言。
姜董回家待在书房不出来。
姜太太端着一碗姜汤上楼,里面的话声戛然而止,她敲门进去,没问他在里面和谁通话,问得更加直白:“你站晏家哪一队?”
姜董碰翻了姜汤:“你一个妇道人家,关心这个干什么!”
“姜卫民,别忘了,我嫁给你之前是在世界顶级学府念的财务跟会计双学位,“姜太太没声嘶力竭大哭大闹,她可以说是温婉平和地说,“有什么是我不懂的,让你觉得我们之间无法沟通?”
姜董拿起被姜汤打湿的文件甩了甩,语气放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商场上都是肮脏事,少知道才能睡得好,你有不如时间看看剧做做美容。”
“我还有心思做那些吗?”姜太太的理性瞬间瓦解,“昭儿不在了。”她掩面抹掉眼泪,“车检查仔细了吗,真的没有被人动手脚?”
姜董摇头:“派了几波专业人员检查的。”
姜太太不是第一次问了,答案也知道,却还是不敢相信那么优秀前途无量的儿子就这么走了,生命终结于一个平常的早上,去上班的路上。她眼前阵阵发黑:“昭儿从前站的是晏老幺,他从春桂回来后一定发现你拉着姜家换到其他队去了。他心思那么细腻,知道了也只是放在心里……”
姜董严苛地打断:“别说他还没继任,就是他真的坐了我的位子,在他没有能力将我建立的人脉替换掉三分之二前也是我做主!”
姜太太幽幽道:“所以你站在谁后面了?”
“这不是你该了解的事。”姜董将手上的湿文件放到书桌干净的地方,抽了几张纸放上去吸水。
姜太太疲惫地闭了闭酸胀的眼睛,儿子未成年时候是意气用事的为兄弟撑腰,丈夫的站队是压上了整个姜家。
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却独断一意孤行。她作为他的枕边人,配偶,两个孩子的母亲,这都没资格知道。
姜太太出神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而他打开其中一部私人手机,几秒后倏地起身:“你自己早点睡。”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走了。
走得多急,书桌上的凌乱都没来得及收拾。
儿子才下葬,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应酬?
姜太太忽然觉得很冷,那股子冷从脚底心跑上来的,不过瞬息就把她的血管冻住了,她拢着毛披肩走过长长的走廊,进了女儿的房间。
姜禧发了烧,迷迷糊糊地伸手:“妈妈。”
姜太太坐到床边,握住女儿的手触碰到一片烫热:“吃药了吗?”
“不想吃。”姜禧额上滚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爸爸呢?”
姜太太说:“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