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荣大步进了衙门,直接找到蒋钰。
蒋钰坐在他办公的房里,目光盯着桌上的卷宗发呆,听到脚步声,见是周嘉荣,连忙起身见礼:“殿下来了!”
周嘉荣坐到他对面,直接问道:“蒋大人,我刚才看到毛青云的尸体了,他……真是自尽的吗?”
蒋钰老脸上一片疲惫,用力揉了揉眉心问道:“殿下在怀疑什么?出了昨日午时的事,臣还不会引以为戒吗?昨日回到大理寺后,看守他的衙役都是我亲自指派的,四人一组,一起看守他,以防某个衙役被人买通杀人。此外,臣还在他的牢房外落了两道锁,一道锁的钥匙给了看守的衙役,还有一道锁的钥匙在臣这里,也就是说,没有臣的授意,谁都没法打开他所在的牢门。”
仵作许达成进来正好听到这话,当初他跟周嘉荣一起办过案,比较亲近,说话也直接:“殿下有所不知,毛青云是用他的腰带自缢而亡的,就绑在牢房的栏杆上,他背对着栏杆,跪在地上,头朝下,也就是说,只要他不用力,往背后退一步,他就不会死,是他存了死志。而且刚才大人已经勘察过了,牢房里没有任何挣扎和打斗的痕迹,毛尚书身上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此外,他还留了一封绝笔信,以明死志。”
蒋钰和许大成都这么说,周嘉荣不得不接受毛青云自杀这个事实。
“可是,他……他昨日还不想死,还拼命想活的。”这还不到一天一夜,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
蒋钰挥手让许大成下去,等房中没有其他人时,才幽幽地开了口:“殿下说是谁能让他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呢!”
周嘉荣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蒋钰。从昨天午时到今早,毛青云见过的只有大理寺的官员和衙役,还有他的好父皇。蒋大人和衙役们自然不可能让毛青云甘愿自尽,那唯一能让毛青云自愿寻死的就只有……
周嘉荣打了个寒颤,脸色刹那间变得极其难看。
就在这时,刘青匆匆从外面进来,对周嘉荣说:“宫里来圣旨了,说看在逝者已矣的份上,不追究毛尚书的责任了,只是让毛家将侵吞贪污国库的银子悉数上交。”
这道圣旨无疑证实了周嘉荣心里的猜测。
果然,让毛青云心甘情愿赴死的是他的好父皇。
毛青云案子爆出来已经这么多天了,父皇迟迟没下旨处决他,现在却要他死,是为了什么还不明显吗?
他的好父皇为了保他的好大儿真是煞费苦心啊。
难怪刚才蒋钰会说那句话,想必蒋钰也是猜到了些什么。
周嘉荣让刘青退出去,回头直直看着蒋钰:“蒋大人早已猜到了,是吗?”
蒋钰悠悠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低声说:“殿下不告诉臣纸条背面写的是什么吗?”
周嘉荣一时语塞,垂下眼睑,矢口否认:“我听不懂蒋大人在说什么,大人若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直说便是。”
蒋钰仿若没听到周嘉荣的话,只是说:“昨日进宫后,毛青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了陛下,一面写着六个大字‘福泉村九百口’,就是那天清晨毛青云疯疯癫癫吐出的六个字,说是用这几个字威胁了武亲王那天在朝堂之上替他说话。陛下看完了纸条背面的字就将臣等遣退了,后又召了武亲王进宫。”
周嘉荣明白了,蒋钰这是起了疑心,将昨日勤政殿所发生的事特意说给他听。
蒋钰待他一片真诚和爱护,周嘉荣有些感动,可兹事体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知道也不一定是好事。没看毛青云这颗投石问路的棋子就是因为知道太多,从而丢了小命吗?
沉默少许,周嘉荣闷声道:“多谢大人,有的事大人早知道未必是件好事,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的。”
蒋钰听完后点头,摆了摆手说:“殿下有事要忙就去忙吧,毛青云这一死,衙门里的事少了一大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无伤大雅的。”
蒋钰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他心思缜密,而且也处于风暴的边缘,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平静的京城恐怕又要再起波澜了。
周嘉荣现在确实无心在大理寺当差,轻轻颔首道:“多谢大人!”
辞别了蒋钰,周嘉荣回到府中,刚坐下又听说了另外一个消息。
“殿下,宫里下旨,撤去了中山王的一切职务,将其关进了宗人府,五年内不得踏出一步!”刘青回来汇报道。
知道了毛青云自尽后的真相,这个消息并不让人意外。这应该也是他父皇跟毛青云的交易,难怪毛青云甘愿赴死呢!
他犯的事,不死也要流放三千里,全家也要跟着遭殃,如今牺牲他一人,毛府安然无恙,中山王虽会被囚五年,可到底还保留着郡王爵位,只要以后老老实实的,这辈子当个闲散王爷,富贵闲人,也能照料照料毛府。怎么算,毛青云死得都相当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