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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天明见已被周嘉荣戳穿,苦笑了一下,拱手郑重行礼,也顺势岔开了话题:“今日小生能脱困,全仰仗大人。大人救命之恩,小生没齿难忘,他日一定报答……”

“别他日了,就今天吧,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周嘉荣截断了他的大打哈哈。为了瞒过张德成,他可是绕了好几十里地才回到兴庆镇的,跑了一天,现在也没功夫跟纪天明兜圈子。

纪天明似乎很少遇到周嘉荣这样直白、锐利、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嘉荣将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面上,发出砰的轻响,这一声仿佛砸在了纪天明的心上,他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周嘉荣不紧不慢地问道。

不是难,而是跨出这一步,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生死皆不由己,他便罢了,可沉雪还那么小,若是被他牵连,只怕也难逃一死。只是他的不白之冤,几个月的牢狱之灾,这些都算了吗?

心里挣扎了许久,纪天明最后垂下眼睑道:“大人,此案已破,你也算立了功,不如见好就收,风风光光回京,何苦非要把自己拖进泥淖中呢!”

周嘉荣好笑地看着他:“你若真不想说,真心想劝我别管,那应该是矢口否认,守口如瓶,这么说一半,留一半,故意吊人胃口,有什么意思?纪天明,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纪天明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相反,双眸甚至比先前更明亮了,灼灼地看着周嘉荣道:“大人,小生有一事不明,大人是如何起了疑心的?”

这是还不相信他!

周嘉荣竖起了食指:“目前疑点有三。尸检结果太草率了,女尸系被人从背后砸死,颈椎骨裂开,如此简单的事也能搞错?更何况昨日那两个老夫妇来认领女尸,说他们的女儿未曾出嫁,女尸生前又未遭受过侵犯,应是完璧之身才对,钱氏已为人妇,显然不是同一人。如此简单的疑点都能视而不见,你说是他们太蠢还是故意为之?”

“其二,抓捕纪天元那日,有人给他提前通风报信了。我们去的时候,他家中饭堂还有不少饭菜,两副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说明应是吃饭时突然接到了消息,连桌子都来不及收拾,便仓皇出逃了。我当时摸过碗碟,都已经冰冷,又悄悄让刘青安排人去厨房看过,锅里剩下的米饭也凉了,这说明我们到达兴庆镇前他就已得了消息,并非我们敲门惊动了他,他才从后门逃跑的。而抓捕纪天元是临时起意,知道这事的只有我带来的人和张大人及县里的衙役。我带的都是京中人氏,在成化无亲无戚,也无利益纠葛,他们不可能暗中给纪天元传递消息,问题便只能出在县衙那边了。”

“其三,昨日那对老夫妇到县衙认领尸体,说女儿玉菇是下山到镇上卖山菇失踪的,可玉菇是良家女子,鲜少下山,生前也未曾受过侵犯,纪天元如何能得知她背上有颗跟钱氏位置很相似的痣?”

纪天明凝神思考:“大人,您的意思是昨日那两名老夫妇是在撒谎,死者并非他们的女儿玉菇?”

周嘉荣点头:“我已让老于去山上探查,是与不是,明日便见分晓。”

纪天明这下对周嘉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次躬身行礼道:“大人心细如发,实在令小生佩服。”

周嘉荣摆手,看向他:“现在能将你所知道的说出来了吗?”

纪天明握紧了拳头,看向周嘉荣:“大人,兹事体大,若是一旦涉及,恐就没回头路可走了,顺利则能破获大案,让大人扶摇直上,但若不幸,也可能会不明不白的掉了脑袋,还被人泼一盆脏水,身败名裂,大人可想好了。”

这是担心他兜不住吗?

周嘉荣为了给纪天明吃颗定心丸,招了招手,对刘青说:“把圣旨拿出来。”

刘青从包袱里取出一长方形的描金黑匣,从中取出明黄色的圣旨,递给了纪天明。

纪天明连忙跪下接过圣旨,看完之后,震惊不已,连忙磕头,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三……皇子殿下,小生不知是殿下,多有怠慢,还请殿下恕罪!”

周嘉荣摆手:“起来吧,这次我是奉旨南下办案,代表的是大理寺,在外面你叫我公子即可。纪天明,现如今可否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如实相告?”

纪天明猛点头,他先前是担心周嘉荣的身份兜不住此案,但如今既已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那这顾虑也没了。他用力点头,说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猜测:“公子,小生怀疑,小生之所以有这场牢狱之灾,还险些丢了性命,是因为牵扯进了科举舞弊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