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用意他没有明说,天顺帝却在薄薄两页纸上看出了端倪。
无他,御下之道尔。
与贺林轩不同,他是习以为常,才没有将这件事列入考虑范围之内。
商者,下民也,岂有不顺上意的道理?
天顺帝谅他们没有胆量欺瞒自己,不过,却也是低估了商贾的奸猾。他与朝臣毕竟对商事一知半解,被他们糊弄住不是不可能,而是迟早的事。
若非贺林轩深谙其道,这次怕是要吃一个闷亏,留下无穷后患了。
天顺帝心中颇多感慨,不过既然贺林轩没有多嘴,他也无意点破。
“林轩说的不错。”
他将纸放在桌上,示意其他人传阅,口中叹道:“这其中有几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方才报的数目却比我们查到的高出三倍有余。而这数目,定还没有超出其八成家私。可见是应了远丰的那句话,这天底下,聪明人只多不少啊。”
何谚却笑道:“论心眼,哪个是林轩的对手。我倒有些想看这些商户在林轩面前班门弄斧呢,只是现在看来,是看不着喽。”
“远丰兄,我当你是夸我了。”
贺林轩听得失笑。
何谚一乐,“当然是夸你了。林轩,愚兄对你的佩服之情,就如那江水东流,滔滔不绝。你说——”
“噗。”
一个笑声,打断了何尚书的锦绣文章。
他一看,却是诺儿。
看小娃娃捂着嘴巴极力忍笑的模样,何谚哈哈一笑,把他捞到自己怀里,捏捏他的脸,好笑道:“敢笑话阿伯,胆子不小啊。”
“哈哈,阿伯,你昨天才对阿么这么说过哩。昨天滔滔不绝,今天也滔滔不绝,你这条河不会流干吗?”
小人儿憋住笑,睁大眼睛,认真地问。
这下,其他人都被逗着了,笑得不行。
只有李文斌还有心给何尚书留两分薄面,忍笑拍了拍儿子的头,说他:“怎么跟你阿伯说话呢,不像话。”
“无妨。”
何谚却喜欢得很,拿胡子蹭诺儿的脸,说:“你这小机灵鬼,真是什么话都不能让你听到。”
“哈哈哈哈,阿伯,痒”
诺儿一边笑一边躲,室内被笑声装满。
如此有说有笑,用过一些茶点,众人才移步到了园子里。
庭院开阔,贺林轩着人布置了露天宴席。
天顺帝一行自然不会出面,而是在庭院一旁的楼阁,视野正好,距离也足以听见园中人说话。
等他们在楼阁小坐片刻,下人也领着一众商贾过来了。
再见贺林轩,他们眼中的惶恐少了几分,面上全是难掩的欢喜。
看得出来,园中一游,他们大有收获。
心里有数,才有这样的底气。
因此在贺林轩问他们逛得如何的时候,众人再不像之前那样顾虑重重,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反而积极出言,争相表现。
抢得先机的,还是郑当家。
其他人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毕竟,尚书大人之前第一个拿他下了刀子,也算是替大家伙受了罪,让他一分风头也无不可。
只听郑当家说:“哎呀,尚书大人,您这园子颇多乾坤,真叫小的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看他喜形于色,激动难藏的模样,贺林轩固然知道他有几分表演的成分,也很买账道:“哦?你且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