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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髦‘女郎’头也不回,摇着蕾丝小扇子,婀娜多姿离去。

李祖德脸憋成猪肝色,摘下帽子使劲扇风,试图扇掉时髦‘女郎’狐骚味:“这种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穿着暴露出来勾三搭四,丢尽咱们老祖宗的脸,该死。”

这要是不在法租界内,他高喝一声,一帮子人提着菜刀,拎着菜篮子围过来批判不守妇道的贱人。

他怒气冲冲大骂,还不忘帮王卫琅拍打衣服上的灰尘,一张纸从王卫琅身上落下,李祖德捡起纸,狐疑打开,随着时间推移,李祖德脸色越来越难看,王卫琅等三人凑上前,脸色也越来越黑。

“主动送给洋人玩的玩意,让我们低三下四求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宁愿不要家产,也不要求那个贼妇。”玛丽女士,正儿八经的国人,早先年跟随家人到英国生活,两年前嫁给亨利中尉,前几个月跟随亨利中尉回国。蔡广凤和她打过几次照面,苦口婆心规劝她从良,离开亨利中尉,还有几位老族长带领族人抓她沉塘,亨利中尉击杀两个德高望重的老家伙,其他人被英国士兵抓进监狱,这场风波才勉强平息。

不过这次以后,边海市大部分人怨恨玛丽女士怂恿洋鬼子残害自己同胞,对家中女性管教越发苛刻,防止家中女性步上玛丽女士后尘。

“这上面说的也有道理,洋人卖给咱们机器,到时候他们反悔不教咱们使用机器,咱们也不会用,花那么大的价钱购买机器图什么?再说,如果没有人替咱们在洋人面前说好话,机器坏了,洋人糊弄咱们,不给咱们修,那怎么办?

要不咱们按照上面的建议,办一场宴会,邀请玛丽女士和亨利中尉,和玛丽女士修补一下关系?”

张善仁说出了他们的担忧,但是让他们低三下四求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残害同胞的女人,他们抹不开这个脸。

来的时候,他们做好心理建设,想着虽然他们高价购买机器,但能让他们的生意有了起色,也值得了。

回去的时候,接二连三发生一系列突发状况,他们的心沉入到谷底,但又无能无力,让他们不知所措。

唯一缓解困境的办法,他们宁死也不去做。

四人愁眉不展往前走,没注意,王卫琅又被一个腰间别着武士刀的日本人撞倒。

王卫琅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他接二连三倒霉,不是一个好的开端,意味着购买洋人机器是凶兆。

“卫琅兄,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到医馆看看?”李祖德扶起他,喊了好多声,也不见他回应。

“啊,什么?”王卫琅捏了捏掌心,他眼睛瞪得老大,脸色灰白低头,一张纸赫然躺在掌心,他猛地抬头四处张望,没发现可疑的人。

他哆嗦着打开纸:“日语,谁懂?”

“我代替兄长和日本人打过几次交道,大概能蒙对七成意思。”张善仁立即接过纸张,磕磕绊绊组织语言,“今日下午四时,中野浩二,还有几位洋人前往英租界,见玛丽女士和亨利中尉。”

“日本人里面能出一个好鸟帮助咱们?别开玩笑了,他们不骑在咱们头上撒欢就不错了。”蔡广凤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不重视,但是他深沉转动的眼珠子出卖了他。

撞了王卫琅的女人和日本男人有什么目的,安什么心思?其中有没有诈?蔡广凤身体猛地一怔,扩散的瞳孔快速收缩,该不会洋人害怕他们向玛丽女士求助,担心亨利中尉看在玛丽女士的面子帮他们在洋人面前说好话,洋人不好拒绝,只好卖亨利中尉一个面子关照他们,洋人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事先堵住他们求助玛丽女士这条路。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是蔡广凤越琢磨,越觉得可能性越大。

“三点四十五分。”张善仁合上怀表。

“黄包车,快,”四人步调一致拦下黄包车,“快,别愣着,往前走,对,往前走,再快点,前面转弯……”

干哑颤抖的声音让黄包车夫紧绷神经,使出吃奶劲拉客人见他们老爹老娘最后一面,客人赶上了分遗产,说不定多赏他们两块大洋。

青年捻灭烟头,低头嗅到领口的木质香味,意气风发的面庞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随意抓了两下头发,掏出眼镜带上,拎着公文包阔步走进洋行,小跑蹬楼梯。

“沈”气质温婉的女人挡住青年,窘迫中,又掺杂不忿,撕扯手中的精致蕾丝小扇子,“你……我……”

“惠子小姐,你等一下,我帮你联系警察。”沈昶青扶着扶手探身,叫下面的同事帮忙打电话报警,又请惠子小姐到下面等警察过来。

正义感十足的男人完成了使命,微笑侧身上楼,回到办公室冲泡一杯咖啡,坐下来心无旁骛处理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