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浣纱却摇头低声道:“瞧着怪可怜儿见的。毕竟也是义父的亲生女儿,难道……当真要置之不理?”又想到那句“新人旧人”的话,更是刺心。
程公子跟她做了许久夫妻,自然懂得她的心意,原来,他们两人虽然成亲,可程公子因要顾惜应兰风的颜面,也照顾自己的体面,因此并没有把应蕊做下的那些丑事跟王浣纱提过,只说是两人性情不合罢了。
如今见浣纱这般说法,程公子便难忍,索性将昔日种种都一一说来。
浣纱听罢,瞠目结舌,震惊非常。
程公子道:“这下你该明白了罢,如何岳父那样好的性情,竟也难以容她。当初倘若不是唐尚书一力拦着,把干戈化作玉帛,这会子……还不知岳父是个什么情形,又哪里有你我的姻缘?故而你很不必理会那刁妇。”
浣纱原本隐隐有些不安,听了这样究竟,才点头道:“夫君说的对,我明白了。”
程公子见她释然,才也放心,便笑着道:“故而我说姻缘命中注定的,若不是那刁妇自作,我跟娘子怎会阴差阳错,竟也成了好姻缘?可见天也庇佑好人,才让我得此贤良娘子锁宁华。”说着,便将浣纱拥住,满怀喜悦。
浣纱一怔,便含笑低下头去,程公子见她双手拢在腰间,便也探手过去,轻轻摸了摸,悄声问道:“你说……是个小子还是闺女?”浣纱笑而不答。
两夫妻正在内室说话,忽地外间报说:“二姑娘来了。”
程公子忙站起身来,浣纱也敛容起身,往外相迎,还未出门,就见王浣溪从廊下而来,两下见了,便行礼道:“姐姐。”
程公子略寒暄几句,便自离去,留她们姊妹两个叙话。浣纱挽着浣溪,入内坐了,便道:“如何这会子来了?”
浣溪道:“忽然得闲,就来看看姐姐。”
浣纱打量着她,说道:“你明知道今儿是怀真的生日,你如何不去?”
浣溪笑道:“我去做什么。”
浣纱叹了口气:“哥哥惦记着你呢。他一直说你在镇抚司不妥,实在过于危险,都是些男儿不说,打打杀杀的……”
浣溪闻言,抬手在胸口抚过,淡淡一笑道:“姐姐别担心,我是什么也不惧的。”
上回在镇抚司那一场缉拿,唐毅持弓,将王浣溪一箭穿胸而过……彼时,王浣溪痛不可挡,只觉得那一箭射穿的不仅是胸口,更是叫她魂飞魄散了。
她自以为必死,谁知昏沉煎熬了数日,才发现自己仍是活着。
后来,从太医跟侍卫们口中零星得知,原来唐毅当时射出那一箭之时,曾刻意避开了她的心室要害,且他拔箭之时,看似不经意之间捋过箭羽,其实是用内力将后半截的箭尾震断,故而那一支箭射出,又狠有准,直穿而过,不曾嵌在体内,虽重伤垂危,却到底勉强捡回一条命来。
这些事,王浣溪从未跟浣纱提过,这条路是她一意孤行要选的,又何必说出来,让浣纱跟着提心吊胆或痛不欲生?
两姊妹说了会儿话,王浣溪便出了程府,乘车自回镇抚司,才拐过结交,就看见有两个人影站在墙角边上,往程府的方向打量。
王浣溪扫了一眼,见似是两个花子,只当是来乞讨的,便并未理会。
不觉之间,距离唐毅出京,已经有一个月了。
当时唐毅卸任礼部尚书,被新帝册封为“海疆使”,前往浙海,一路巡防沿海六省海事——这差事艰苦自不必说,而自一品尚书退任,担任这看似没什么品级的海疆使,自然也引发朝野震动。
然而唐毅当初年少之时,在大理寺任职,也是随着林沉舟天下四方的巡防,如今看来,却竟像是又回到昔日的本职。
外头自有许多风言风语传出来,多半是在猜测唐毅为何竟被降职,而这许多猜测的流言内,却有一则,——竟是说唐毅休了怀真,却不知怀真乃是郡主,因此新帝动了怒,故而降职外调,乃是责罚他有眼无珠罢了。
本来王府内并没有人敢对怀真嚼舌,只不过这些日子来,怀真并不只是呆在内宅,反时而出外走动,或者去唐府,或者去平靖夫人府上,偶尔又纱帽遮颜,前去张珍的香料铺子里亲自相看……那些店内伙计,来买香的客人们等自也会闲言碎语,怀真听了这些话,只觉着好笑,这世间的闲言碎语,添油加醋,假以流传,竟会到如此面目全非的地步。
这一天,怀真自外回来,才到了王府跟前儿下了马车,便见有个婆子领着一个人,从角门匆匆入内,背影依稀看来有些眼熟。
怀真便随口问小厮道:“那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