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早也知道,凌绝有能力料理处置此地诸事,且由凌绝这看似无害容易被人拿捏的“后辈小子”来对付那些老谋深算的禄蠹们,却比唐毅亲自出面反更妥当,——毕竟人人敬畏唐毅之名,他还未出手,众人早就防备起来,而且逼得他们急了,狗急跳墙,反而不妙。
但凌绝就不同了,年青,面嫩,又且八面玲珑,最会讨人心喜,而且看似最容易被拿捏摆布。
是以唐毅故意扔下这一摊子,自己去了,这并不是周振藩起初想的“知难而退”,而是不折不扣的“以退为进”罢了。
他果然是看对了、也选对了人。
周振藩望着身边儿的青年,——纵然面前海浪滔天,这青年依旧是淡然如斯,仿佛仍是闲庭观景,生死置之度外般,着实令人赞叹。
凌绝淡色锐利的双眸,凝视面前狂性大发似的海浪,周振藩不知道的是,此刻凌绝心中,更也有一番惊涛骇浪,不足以为外人道。
不多时,风退云散,浪平如镜,船只靠近流求岛。
岛上百姓们见风雨停了,都纷纷站在岸边,忽地见大舜船队出现,尽数欢呼起来。
战船靠岸,周振藩自去接洽流求之人,安置士兵。
凌绝同向导等下船,沿岸而行,随意看些流求景致。
正行走间,忽地有个人飞跑过来,凌绝身后的暗卫才要上前,忽地又停下来。
原来是个脸儿红红的流求少女,手中握着一支野生的白牡丹花儿,她跑到凌绝跟前,便把花举高,用有些生硬的舜话道:“大人,多谢你帮我们打跑了倭寇,送给您!”
凌绝皱皱眉,淡扫了花儿跟人一眼,才要走开,忽地望见少女含羞带盼的目光。
刹那间,心头竟一阵恍惚。
这一刻,凌绝仿佛又看到了……恍若隔世那一年,也有个人儿,捧着个香包,含羞带盼地望着他:“做的不大好,送给你……”
心底的惊涛骇浪复涌上来,沙沙做疼,却来不及也不敢细细回想,又飞快地掩住,退了下去。
凌绝盯着面前的少女看了半晌,终于举手将花接了过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许是见那牡丹花儿生得甚是妖娆动人,便轻轻一笑。
这流求的少女望着他的笑脸,见是这样剑眉星眸,好生动人,刹那间,连花儿在这容颜面前也陡然失色。
少女顿时红透双颊,便来不及出声,便羞得扭身跑了,却并没跑远。
——原来她身后还有几个本地少女,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大家挤在一起,有些激动地嚷嚷着,微微雀跃,亮闪闪的眼睛都看着凌绝,半是羞涩,跟难以掩饰的爱慕。
凌绝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拿着花儿走开罢了,却听他身后的向导笑道:“她们都在赞大人,说大人打跑了海贼,是大英雄,还说……说大人甚是温柔呢。”
凌绝脚步一顿:温柔?
何为温柔?
记忆中的少年,挽衣涉水,把那随波逐流而去的香包捡起来……他望着香包,蓦地莞尔。
温柔……
回忆如同这微微腥咸的海风,缭绕不去,凌绝仰头轻笑。
他拈着花儿,沿着海边儿,且思且行,靴子踩在松软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浅淡的脚印,又慢慢地平复不见。
凌绝止步,却见眼前,海水层层涌动,冲上来复退回去,水波吞吐着柔软的沙滩,有几只寄居蟹匆匆跑过。
温柔啊……
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