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怯怯的抬头,看向慕肖云,然后缩了缩脖子,跑到袁浩的身后,又把头张望了出来。估计是有些好奇,但又有些害怕。
袁浩牵起他的手,坐到沙发上:“乖,你去画画,我和朋友谈点事情。”
“好。”袁忘又坐到了地上,然后又抬头看了慕肖云一眼,突然,他笑了。
这一笑,有别于一般人的虚伪或者热情,很纯真,这纯真,让慕肖云一顿,这是自己早已失去的纯真。
“请坐。”袁浩给慕肖云倒了一杯,“奇怪,我不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虽然很少,但是却是第一次,见他对别人这样笑。以前也笑过,但是很拘谨,看样子他喜欢你。”
“他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也不会笑吗?”慕肖云靠着沙发眼神看向袁忘的画,渐渐地,他有些明白了。
“会,但也是腼腆拘谨的,所以我才奇怪。他喜欢画画,偶尔会给别人的书画画插画,插画是我给他接的工作,我不想他无聊,想让他做点事,这样对他的大脑发育也有好处。”
“不错,自闭症的人,大家都因为保护起来才是好的,其实错了,越是保护,他们的圈子就越小。脑发育就迟缓了,甚至停止。”
“我跟阿忘都姓袁,你奇怪吗?”袁浩讲起了他们的故事。这个故事,他讲了很多遍,对其他的心理医生,他知道,这是必须的,心理医生需要从基本情况开始了解。
“哦?”慕肖云挑眉,只是意外,却不是好奇。
就算是兄弟又怎样?他跟夏铭禾就已经是禁忌了多了层兄弟而已,在他们这个圈子,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是兄弟,我们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我们……都是被父母遗弃的人。”袁浩不是个自卑的人,他的神情,就只是在讲一个故事,可是声音,有些伤感。慕肖云知道,这种伤感,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自闭的孩子。“袁是跟着院长的姓,小忘以前不是自闭的孩子,我今年30,他24,小我六岁。第一次见到他,他才六岁,那么小的孩子,蹲在孤儿院的门口,我刚放学会孤儿院,于是把他领了进去。院长问了他一些基本的问题,他说自己叫小忘,妈妈是这么叫他的,他说自己住在一个很漂亮的房子里,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于是,院长把他取名为忘记的忘。”
“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这个名字很好。”而才六岁的孩子,根本不会有太多的记忆。
“因为是我带过去的,所以小忘很粘我。但那个时候要上初中,才六岁的他则是留在孤儿院里。孤儿院的体系你可能不明白,九年义务教育国家免费给上的,但是幼儿园却没有,所以他们在孤儿院里上幼儿园,几个义工幼师一起教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小忘一直到大门口蹲着,我想那个时候,他等的是他妈妈吧,可是每次,等到的是我。后来渐渐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等待应该成了习惯,习惯性的在某个时候,我会出现。而我同样的,习惯性的会早点回孤儿院,因为想看看那张在院门口,对着我微笑的脸。”
感情的产生,都是没有理由的,然而产生以后,却是收不回了。
“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国家不再提供助学,而孤儿院的住处,也不会再留给你了。对我们这样没有家的人而言,想要在独立之前留在孤儿院,只有一个办法,让自己的成绩优秀,优秀到学校能减免所有的费用。其实我是幸运的,因为在高中的时候,我得到了大少的资助。有钱人资助学生,这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很多有钱人会直接把钱丢给学校,然后让学校选择资助对象,然后这种事情再公开。”
可是夏清禾是个意外。
夏清禾是自己直接找的他,然后把钱直接给他。
所以以后很感谢夏清禾。
“大少给我的钱,我都存着,我算着以后大学,这笔钱肯定会用到。小忘初二的时候,我得到了国外助学的机会,免去所有的学费,还有奖学金可以拿。其实在国内,我也有这样的机会,但是人心,总是想去更好的地方,特别是念法律的。我之所以读法律一则是因为我们的出身,二则是因为律师很赚钱。说起来,有点市侩。”袁浩说的很从容,这是个相当自信的男人,才有的气势。
“正常,每个人学东西总有理由,有些说不知道做什么所以才学,这不知道做什么,也是一种理由。”
慕肖云,是让人意外的人。袁浩不得不承认夏铭禾的眼光,超过了同龄人的成熟,却让人讨厌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