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的剑,精髓在,如风,行如电,剑招十三而已,却能舞出万千变化,因着这如电光一般的速度与变化,便能让对手找不到破绽。
柳黛望着郑彤的剑怔怔出神,她在想,十七年前郑云涛杀月如眉时用的是哪一招呢?是追云逐月的教人目下不暇的“风底破”?还是轻灵出尘,骤然袭的“藏剑于身”?
她正琢磨着月如眉怎就那般无用,竟栽倒在郑云涛这下三滥的功夫里,忽而郑彤横削一剑,断下合欢树横生的树枝,连带哗啦一声,枝枝叶叶齐声落地。
柳黛瞄见树枝截口整齐利落,郑彤这一剑看着虽巧,但力量浑厚,剑出犀利。
小小年纪能练到这个程度,将来定是大有可为。
“娘——”
郑彤收起剑,一溜烟跑到垂花门前,红扑扑的小脸蛋上笑容灿烂。
郑夫人捏着手帕,怜爱地为郑彤擦去脑门上的汗珠,“听说你练了一夜的剑,谁劝都不肯休息,娘放心不下,特地来看看你。”
自打郑彤开始刻意与柳黛坐卧不离时起,郑夫人便知下毒一事已然暴露,多少避着些女儿,但今晨听闻此事,仍然放心不下,拉起郑彤便往屋里走,“练剑一事不能急于一时,你爹练了三十几年才有今日,你且给我好生休息,不许熬夜练坏了身子。”
郑夫人要进屋,而柳黛就在门前。
她面上笑容不变,离开门框,站直身子,弯曲膝盖朝郑夫人福身行礼,“多日不见,夫人可好?”
郑夫人从容自若,“昨日夜里,门漏进来两个小贼,伤了姑娘,我与云涛都十分过意不去,特来向姑娘赔罪,是门下看守不严才致姑娘受惊,还望姑娘恕罪。”
柳黛腼腆一笑,“夫人客气,一点小伤不碍事。况且昨日有彤姐姐护着我,我是不怕的。”
“那就好。”郑夫人的视线落在柳黛缠满纱布的脖颈上,眼底藏着审慎,教人难以琢磨。
郑夫人进门招呼柳黛用早饭,郑彤故意窜过来坐到柳黛与郑夫人之间。
席上,柳黛那筷子夹什么,她总要分上半个,口说是“姐妹情深”,但知晓内情的郑夫人脸上多少有几分难堪,她放下象牙筷,斟酌一番才开口说:“过几日师门大会,你可不许像现在这般胡来。”
“我哪里就胡来了?”郑彤好不服气。
郑夫人开始苦口婆心说起往日重复过千百次的论调,“女儿家要有女儿家的样子,你瞧你头发乱成什么样?花儿一样的年纪也不知道打扮打扮,你既与柳姑娘亲近,那边多与柳姑娘学一学,等到了师门大会,面见十三位长老,务必言行庄重,万不能给你爹丢人。”
“哦,知道了。”郑彤垂着脑袋数饭粒,满心满眼的不高兴。
柳黛在一旁听着,眉毛也不抬一下。
或许闻人羽和苏长青两个大傻子这回误打误撞干了件好事,不过她是绝不会计他们一功的,改明儿伤口若是留疤,她自然是要千百倍地讨回来。
闻人羽坐在苏长青屋子里,喝着冷茶,忽而一阵凉风吹来,打了个天大的喷嚏,惹来对面苏长青一记冷眼。
心的委屈正咕嘟咕嘟冒泡。
又不是他拿刀逼着苏长青去试柳黛,事情出了纰漏怎能都怪在他身上?
苏长青这大师兄做的不成样,背锅不积极,该打。
“阿嚏——”
又是一回,是盛夏寒风起。
闻人羽摄手摄脚起身,想去给自己找一件暖和袍子披上,却不料遭遇苏长青鹰眼锁魂,他铁青着脸,压低声音问:“你还要去做什么?”
苏长青的语气不佳,让闻人羽听着更加着急上火,他一生气脱口而出,“我还能干什么?我这就去后山掰荆条,跪在落霞馆门口找柳姑娘负荆请罪去。”
“好——”
什么?好什么好?
苏长青决心已下,从善如流,“我与你一同去。”
闻人羽愣在当场,怀疑自己听错,又后悔自己说错话,逞一时口舌之,给了苏长青这榆木脑袋发挥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