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节

“好了。”娜仁在北炕上坐着,倚着搭了软毡的凭几,身上还发软,不大有力气,但也笑着,强打起精神来说话。

还是皎茵咬咬牙,说了两个笑话出来活跃气氛,皎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她心里便有了底,与姐妹们交换几个眼神,气氛活跃起来。

开了春,娜仁的身体终于转好,唐别卿点头停了药,她好松了口气,嘟囔着道:“你这方子开的,滋味可真是愈发的刁钻。”

唐别卿平静地收起了诊脉用的小迎枕,道:“您好生保养身子,就用不上微臣的方子。”

“好了,不说这个了。”娜仁颇为潇洒地甩甩袖,道:“我去岁夏日酿的茉莉玉露酒,叫豆蔻拿给你两坛。”

唐别卿方显出笑颜来,行了一礼,“那微臣便代内子多谢娘娘了。”

茉莉玉露酒,喜欢的自然不是唐别卿。

“你下回开药的时候,对我高抬贵手些,我的酒便不算白给了。”娜仁也笑了。

她便是再能躺,这段日子也躺得累了。太医一给解禁,她就心血来潮,打算去城楼上溜达溜达。

御花园的秀丽精致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三个孩子本来放心不下,打算跟她去,都被娜仁打发出宫了。

留恒楚卿每日宫里宫外地奔波且不必说,皎皎在宫中正经住了许久,柔维尚且能时常入宫,安隽云就真的是与妻子许久未见了——娜仁有时觉着她就是王母,隔开了织女和牛郎。

不过牛郎到底不配拿来与安隽云比较,皎皎也不是织女那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如今她总算大好了,皎皎可以放下心,娜仁自然不会再留她在宫里,叫她出宫好好陪陪安隽云和柔维。

最终与她一起上了城楼的竟然是皎茵。

她不知何时得了皎皎的眼缘,皎皎离宫前交代她陪娜仁出来。

因皎茵是外嫁,在京中并没有修建公主府,回京奔丧、侍疾都是留在宫中居住的,陪娜仁出来倒也方便。

春日的风还有些凉,琼枝给娜仁披了披风,皎茵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并不放心,也不会走远。

娜仁颇为享受地吹着风,见她这样子,忍俊不禁地道:“我又不是孩子了,你还这样放心不下。”

皎茵轻声道:“姐姐出宫前特意交代我的,若是您再病了,只怕我这辈子也见不到姐姐了。”

娜仁笑笑,扶着城墙迎着风站着,忽然问她:“大贝勒与三贝勒的事,你知道了吗?”

“早就听闻了。”皎茵神情有些复杂,“我没想到,三皇兄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娜仁却轻笑着,“他的性子啊,像皇上,又像他额娘。他额娘年轻时候为情所惑,那也是要死要活地伤心过的,若论执念,是很深的。不过他额娘走出来了,他用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走出来。如今想来,也快了吧,听闻他进来闭门念书,倒是很心平气和。”

她说着,转头看了眼皎茵,好整以暇地问:“怎么,你是心里不是滋味了?愧疚、无奈、百感交集?”

皎茵抬起头,正对着她的目光,看着是揶揄打趣,却也暗含正色。

皎茵默默半晌,摇了摇头,“复杂有之,并无愧疚、无奈……”

“那就很好。”娜仁笑了,沿着城墙缓步向前走去,轻声道:“人这一生啊,最怕的就是执念太深。执念太深,则伤人终伤己。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有野心、能狠心、执念深重。最终,也只会害了自己。”

皎茵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了笑,一双与敏妃相似的眼睛弯弯,水汪汪、清亮亮的,如一泓秋水,比之长在她额娘身上,又是另一番风情。

“皎茵,谨记慧娘娘教诲。”她欠身深深一礼,娜仁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病了许久,痊愈之后,少不得要见见嫔妃们。

永寿宫落灰许久的西偏殿再度开张,娜仁着一身柳青滚鹅黄边银线镶绣的衬衣,茉莉团花纹清雅别致,柳青与鹅黄,正合这春日。

宜妃甫一落座,便把娜仁从头夸到尾,恨不得连娜仁裙角攒着线绣花用的米珠都要夸一声圆润有光泽,其实只是最普通的米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