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瞬,佟妃巧笑嫣然地道:“还是妹妹眼尖,倒也没什么,不过是皇上新赐的,样子倒新鲜,便戴上了。”
桌上的人敷衍地捧了她两句,佛拉娜道:“可算今儿个只有咱们聚,没带孩子们,可以放心玩一玩。说来今儿也初九了,再过几日,尚书房就要停课了吧?”
大阿哥在学里,贤嫔对这个自然是最清楚的,当即点头,复又笑道:“你呀,方才说只咱们聚,没带孩子可以放心,这会又说起孩子了的不也是你吗?胤祉也快入学了,该到了给他开蒙的时候了。”
佛拉娜道:“我也晓得,只是我又识得几个字?还是不要耽误孩子了。皎娴倒是乐意教教弟弟,前儿念‘人之初’,我听着倒是朗朗上口,很有意思。”
“《三字经》开蒙,倒是通俗简单,不过《千字文》也不能落下。”佟妃道:“我正想为四阿哥开蒙呢,若是贤嫔妹妹不嫌弃,只管把胤祉送我那去。”
佛拉娜道:“娘娘还要打理宫务,本已十分繁忙,三阿哥笨拙,妾身只怕叨扰了娘娘。”一语落地,又微微一顿,迟疑着道:“四阿哥还小,如今开蒙是不是早了些?”
佟妃脊背笔挺,眼角眉梢自然流露出几分骄矜来,“四阿哥虽然还小,但也是知事的年纪,正应加以引导。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大道理都在书里,世间万物之实之理也在书中,我不求他能识得多少字,明白了道理便好。”
“甚是有理。”娜仁听了,微微点头,又道:“只是不要把孩子逼得太紧。胤禛毕竟比胤祉正经小一岁多呢,两个孩子在一处开蒙也不方便,皎娴既然乐意教导弟弟,就由她来教导,教成什么样咱们就说得不算了,总归等入了学,还有太傅呢。”
众人齐齐称是,佟妃听娜仁称赞她的话有理,眼角眉梢的笑意便浮现出来,不再纠结于胤祉开蒙,面上竟有几分惊喜之色。
独贤嫔悄悄瞥了德嫔一眼,见她神情淡淡地,看不出什么来,暗搓搓想要看热闹的心落了空,不由遗憾地无声一叹。
娜仁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与她目光相触时相视会心一笑。
谁还不是个看热闹落空的人呢?
不过今日最大的热闹注定不是嫔妃间这些小来小去的语言争端,而是梁九功前来宣旨。
一见到小太监们捧着的一卷卷明黄圣旨,佟妃登时心跳如鼓,攥紧了丝帕,不禁回头去看娜仁,却见她面色沉静,不由一肃,也收敛面上的激动,摆出端庄从容的姿态。
“请诸位娘娘听旨。”伴随着两桌人殷切期待的目光,梁九功向主桌行了一礼,笑面盈盈地道:“先请慧贵妃娘娘。”
娜仁淡定地道:“出去宣吧,这里头总共这样大点地方,人一多,满满当当的,心里也烦。”
梁九功笑着应了是,待娜仁在廊下向乾清宫方向端正跪下,他方展开一卷旨意宣读:“朕惟五典慎徽……咨尔贵妃博尔济吉特氏,毓出名门,幼承教于慈宁,古训是式,威仪是力,从二者之德俱配,有行德昭于内宫……幼蒙柔怀,少承身护,芳德早著,秉柔嘉而性成,持端敬以待宫嫔……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表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进封尔为皇贵妃,代掌中宫印笺。尔其光昭内则、用迓景福于方来。益慎妇仪、茂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臣妾接旨,叩谢吾皇圣恩。”娜仁极郑重地一拜,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圣旨,又在梁九功与琼枝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梁九功笑道:“如此,可恭喜娘娘了。”
“恭喜皇贵妃,贺喜皇贵妃。”自娜仁近身的琼枝乃至佟妃等宫妃赫然跪了一地,娜仁笑着接受道喜,然后道:“还是快平身吧,诸位同喜。这还有旨意未曾宣读,不要多耽误时间。”
众人齐齐称是,而后又有佟妃、钮祜禄妃晋贵妃,贤嫔、宜嫔、德嫔、荣嫔晋妃位,梁九功道:“钦天监呈表,本月二十乃黄道吉日,行册封礼。皇上的意思,是叫皇贵妃娘娘二十当日在永寿宫受宫妃、宗妇、公主、宗女乃至外命妇朝拜大礼,而后坤宁宫行册封礼。诸位娘娘亦当在拜皇贵妃之列。”
宫妃齐声应诺,梁九功又道:“皇上旨意,佟贵妃与钮祜禄贵妃二位娘娘摄六宫事,四妃协理。”
几人便是一喜,忙领着谢恩。
有好事者悄悄去看娜仁,却见她偏头带着笑与身边人说话,不免大失所望。
要知道,叫这六人理宫务,可以说是把娜仁这个名义上的皇贵妃给架空了。
不过见娜仁没什么反应,又有人心道:人家还握着凤印与中宫笺表呢,再怎样也没什么慌的。
人心各异,娜仁不打算一一去揣测。只在梁九功宣布完全部旨意后笑着一一与几人道喜,那几人连忙还礼。
宜妃更是激动,没等宴席散便匆匆带人去接儿子,也是方才梁九功说的,她如蒙大赦,竟连自己晋封为妃的欢喜都顾不上了。
看她这样子,佟贵妃略觉好笑,对众人道:“她是欢喜坏了,咱们且进去再坐坐?”
她寻求娜仁的意见,娜仁随意点点头,于是添酒回灯重开宴。
没捞到好处的心中自然落寞,刚刚向上走了一步的各个如同飘在云端一般,即使素日表现得最为淡泊的钮祜禄妃也满面激动欢喜,倒叫心情十分平稳的娜仁觉着自己格格不入了。
笑话,预防针打了少说有一年,她要是还激动,可真是辜负了当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理想大学分数线忽然提高的那惊险而刺激的经历了。
现在想起那段经历,娜仁还心中惴惴。有回半夜做梦被生生吓醒,醒来后才发现——啊,她已经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衣食无忧躺倒咸鱼退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