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此,她还是不服,不过碍于娜仁的威势,嘴唇嗫嚅几下,没吭声。
兆佳氏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娜仁看她一眼,道:“左右都闹成这样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便叫人回了皇上,今晚你就带着三公主搬去启祥宫吧。端嫔一个人住也寂寞,你们又素来处得不错,你们相互作伴吧。”
兆佳氏喜得无可无不可,忙磕头谢恩,娜仁道:“你别谢我,你们消停了,我那永寿宫也算消停了。若再过些日子,你们日日都要闹这一回,呵——我先掀了这翊坤宫的屋顶!”
二人忙应声,宜嫔听叫兆佳氏搬出去,心里虽觉着娜仁偏着兆佳氏,却也算是称心了,没有出言反驳。
娜仁却没留她,淡淡瞥她一眼,道:“宜嫔既然不知如何教导公主,那便抄些《论语》百遍,好好从圣贤书中学学道理吧!——你是识字的吧?”
宜嫔的脸一时憋得涨红,好一会才牙缝里挤出个“识”字来。
也不知是恼娜仁说她不知如何教导公主,还是羞娜仁问她识不识字。
郭络罗答应面上忧色更重,娜仁缓缓从宝座上直起身来,冲外道:“叫上公主,咱们回去吧。留恒那孩子怕是吓着了,去看看太医院今晚哪位太医值守?叫来给留恒看看。”
边说着,便大步向外,琼枝忙替她披上斗篷。
宜嫔咬着唇在地上没吭声,却见娜仁出门之前回头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漠,直叫人一股子凉气从脚后跟爬到脑门上,宜嫔心猛跳两下,只觉后脊骨都发凉。
“你服是不服?”娜仁眯眯眼,沉声问。
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宜嫔口中先吐出个“服”字来。
娜仁方满意地扬长而去,等宜嫔反应过来时,也只能自在那里懊恼。
兆佳氏已欢天喜地地回了偏殿,简单归置了两样衾枕衣裳收在箱笼里,先打发小太监送到启祥宫去。又留下大部分人看着东西,自带着女儿与几个贴身宫人、嬷嬷去了启祥宫,预备先安睡一些,次日再来收整东西。
按规矩,嫔妃搬出宫殿时要拜别主位嫔妃,兆佳氏也不顾宜嫔难看的面色,利落地带着皎定给她磕了头,嘴里说着:“感谢娘娘这些时日的照顾。”然后干脆地领着女儿走了。
宜嫔只觉好像一阵风从身边过,伸手抓都没抓住,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憋屈,好一会挤出一句:“走就走!我还嫌她烦呢!”
听她这样说,郭络罗答应本来的焦心却去了大半,不由噗嗤一笑,将怀里抱着的五阿哥交给乳母带下去,走过来握住宜嫔的手,低声道:“走了便走了,日后这翊坤宫里,便是咱们姐妹住,也清静。只是姐姐今日对慧贵妃说的话微有些冒犯,只怕惹得慧贵妃不喜。”
听她此言,宜嫔下意识抖了一抖,然后又反映过来这是在翊坤宫!自己的地盘!自己就是老大!便又有了底气,扬起下巴,轻哼一声,“她不喜就不喜,皇上喜欢我就够了!”
见她这样子,郭络罗答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挽着她的手臂劝道:“皇上与慧贵妃自幼一处长大,慧贵妃对皇上多有照顾,皇上对慧贵妃也十分敬重。姐姐你惹了慧贵妃不快,皇上又怎么会欢喜呢?”
“……那、那我不也被她罚了吗?”宜嫔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复又一松,梗着脖子道。
郭络罗答应便故意叹了口气,“也罢,只怕到时候——唉,木已成舟,罢了。”
宜嫔听她如此说,悄悄拿眼角的余光看她,张张嘴又放不下面子,只能高高昂起下巴,矜持地“哼”了一声,见郭络罗答应还没有主动开口说,便也没问。
郭络罗答应本是想着不急于一时,磨一磨宜嫔的性子,未成想第二日,天降霹雳便打到了翊坤宫。
是康熙晚间过来了,宜嫔欢欢喜喜地预备了膳食,殷勤周到地伺候,眼波流转欢喜嗔怪,独具一番风情。
又叫人将皎淑与胤祺带上来,叫康熙与孩子们相处,宜嫔急着显摆皎淑会背两句三百千,刚要开口,却被康熙的话给打断了。
“将阿哥公主带下去吧。——听说昨儿晚上翊坤宫好热闹,连慧贵妃都惊动了。”康熙面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却如昨夜的娜仁如出一辙,叫宜嫔下意识心尖一颤,“你们好能耐啊,慧贵妃可是恨不得当一辈子佛爷的人,你们能把她招惹到发火叱责人的地步。朕从前都没见过她发什么大火气,一贯的好性子,倒是叫你们打破了。慧贵妃身子弱,朕都不忍招她动怒伤身,你们好厉害啊。”
宜嫔听他这话不对,她对康熙的情绪感知雷达一向灵敏,忙道:“都是妾身们的不是,只是公主们拌嘴闹别扭,妾身呵斥了三公主两句,兆佳常在护着女儿,声响才大些,惊扰了小王爷,也惹得贵妃动怒。”
康熙斜睨她一眼,“倒是你这话,宫禁时间大声吵嚷,还是你的道理了?”
“妾身知罪。”宜嫔跪在炕上微微垂着头,露出一节洁白纤细的颈子,一双水波盈盈的眸子,欲说还休地望着康熙。
康熙却仍旧神情极淡的道:“贵妃罚你抄些《论语》百遍?倒是不重。”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的,宜嫔一颗心却都揪了起来,忙应了声,又怯生生地用眸子瞄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