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顺着娜仁的话说了下来,见皎皎也要跟着娜仁出去,便喊住她,道:“皎皎你等等。”
皎皎便看了看娜仁,抿抿唇,还是点了点头。
纯亲王府建得仓促,不算十分阔朗,但景致也不错,水亭子上坐着,水上荷花亭亭,娜仁招呼人摘了一枝来,捏在手上倚着栏杆发呆。
康熙出来的时候见她迎着风站,不由道:“风口上不要久站,仔细着了风寒。”
“这炎天暑日的,风都是暖的,有什么风口,还怕风寒?”娜仁回头看他一眼,随口问:“怎么出来了?”
康熙叹了口气,未语。
娜仁便全然明了了。
不过任是她平日里如何的口齿灵敏,到这关口,也只能叹一口气,道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
康熙忽然道:“朕以后,会让皎皎寻一个合她心意的,一生一世,只要她开心、健康,朕什么都答应。”
“……现在说得痛快。”娜仁听了他这话,眼睛湿润,眼圈微红,好一会才哑然道:“皇家公主,哪里能如你所说的那样自在呢?”
康熙微微昂首,目光悠悠,仿佛跳出四方围墙,眺望远山:“所以朕要给她底气,让她恣意潇洒地过一生。”
娜仁低着头,看着日头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涩涩的。
亭子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一波波热浪迎面而来也顾不得,终究是康熙恳切地道:“阿姐,信朕。隆禧已经……朕只求皎皎欢喜一生。”
娜仁哑声道:“好,阿姐信你。”
回宫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先去慈宁宫里回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多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见娜仁与康熙轻描淡写地就想将隆禧的伤势带过,心中了然,眨眨眼,强忍着酸涩泪意,如常与他们说了两句话,便道:“都去吧。”
与她朝夕相伴十几年,娜仁哪里看不出太皇太后此时的情绪,故向康熙悄悄一眨眼,示意她留下劝劝。
康熙点点头,站起身道:“乾清宫还有折子要批,孙儿先告退了。”
“去吧。”太皇太后也没抬头,只摆摆手,等康熙去了,见娜仁迟迟没有动静,才抬起头问:“你还有什么事?”
娜仁便见她眼眶一圈都是红的,眸中泪光直叫人心酸。
“老祖宗,我留下陪陪您。”娜仁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还没到那关头呢,您若伤心个好歹,反而叫隆禧跟着忧心难过。”
太皇太后轻嗤一声,“连隆禧的病势你们都要瞒着我,我若是病了,隆禧又怎么会知道呢?”
“冤枉啊。”娜仁连声道:“天地良心,这不是就防您伤心呢吗?况隆禧如今只是不大好,还没到那个地步。先叫您流了眼泪,岂不是隆禧和我们的不孝了?”
太皇太后满面悲恸之色,倚着靠背缓缓道:“你们有什么不孝的?只是隆禧还那样年轻……当初若是我们没逼他,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娜仁一惊,忙道:“有什么逼不逼的,好男儿当为家国建功立业!便是扪心问问隆禧自己,疆场上横刀立马为国捐躯,也好过一世打马遛鸟纨绔子弟。”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却缓缓笑了,轻抚了抚她的头,说话时还带着泣音,更叫人心酸:“你若是收住你的眼泪,这话还带着几分大义动听。别逼自己了,你最疼隆禧,性子又最懒散,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若真有这大义凛然的气概,倒是我教导有方。”
娜仁依偎着她,瓮声瓮气地道:“您这会倒是精神起来了。”
七月十五,娜仁生辰。
自晨起,娜仁便觉着心头沉甸甸地不松快。瞧她面色不好,琼枝拧着眉,怀揣着几分忧心约束好了宫人,没叫人闹她。
不过底下人约束好了,旁人还是免不了的。皎皎一早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娜仁,一副画作,画的是娜仁月下抚琴的身影,身后翠竹匆匆,身畔百花盛开,一袭青衣,倒是缥缈若仙人。
娜仁见了不由挑挑眉,问:“皎皎你看额娘是带了多少层滤镜啊?”
这话皎皎当然听不懂,不过她领会到其中意味,端着面碗认认真真地说:“额娘便是仙人。”
“噗嗤——”娜仁忍不住笑了出来,搂着她亲了一口,“额娘的大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