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便和缓了眉眼,“那就是个软和孩子。”
她早已胸有成竹,此时故意慢吞吞地品茶,等着娜仁求她。
朝夕相对这么多年,对她想什么,娜仁实在是太了解不过了,这会眯眯眼睛一笑,凑过去挽着太皇太后的胳膊,甜腻腻地喊:“老祖宗~”
尾音的波浪能直叫人鸡皮疙瘩都浮起来,太皇太后也不例外,下意识颤栗一下,又好笑地瞪了娜仁一眼,用指头点点娜仁的额头,笑骂道:“鬼丫头!”
娜仁得逞,得意地一笑,又道:“还不是您故意抻着我。琴德木尼的婚事,您究竟是怎样打算的?”
“这丫头的婚事,在宗室里头慢慢地挑,看她阿布的心。倒是不叫她入宫,得寻个拿得出手的理由。这就不需咱们费心了,只肖安安静静等着人家把梯子搭上来。”太皇太后白了她一眼,没再吊着她的性子,直接道。
娜仁瞬间会意,“佟贵妃?”
太皇太后这才一笑,“不错,还有些灵性,不算个榆木脑袋。”
娜仁托着腮,仔细想了一会,“佟贵妃会从哪里入手呢?若是直接叫人觐见……未免有些不聪明,只怕惹得皇上忌惮,还得用婉转些的手段。若是直接去捉和塔的错处或是给琴德木尼安排个错漏,那就得罪了科尔沁,也行不通。那究竟是什么法子呢?”
太皇太后故作高深地笑着,“且等着吧,你呀,还是嫩。想要让人嫁不得人,可不仅仅是能从姑娘家或姑娘本身上下手。法子多了,单看她用哪一个。佟贵妃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用太狠厉的手段,免得与科尔沁结了仇怨,咱们也可以放心。且看着吧,这事若是叫她办成了,无论怎么说,在皇帝那她也能留个好。皇帝本心里也不会乐意留下琴德木尼,却不能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皇帝啊,对那些王勋旧爵还是不大有底气,何况与吴三桂对阵的前线上还用得到蒙古铁骑。”
娜仁忍不住道:“皇上这皇帝当得也是够憋屈了。”
“怜悯皇帝?”太皇太后斜她一眼,“先看看你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吧,人家九五之尊,天下万民臣服,自得其乐。你呀,说好听点是安于当下,其实就是没上进心,若不是在宫里,我们还护得你,在外头,早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当年,她没有坚持给娜仁赐婚,多少也有这里头的原因。
娜仁不甘心地辩驳道:“我……”她总不好意思说自己这是懒吧?
太皇太后对她简直太了解不过了,她眼睛一眨巴,太皇太后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白了她一眼,又微微叹道:“如此也好,我能护你一时、太后能护你一时、皇帝能护你一时,还有你家里人兄长们也都立了起来,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老祖宗不求你有多大出息,只求你平平安安一辈子。”
娜仁也是二十多奔三的人了,太皇太后轻抚她的头,动作还如对皎皎一般,轻柔、温和,带着安抚与疼惜,太皇太后声音低低地道:“人呐,处在什么位子上,享受了多少,就注定要付出多少。皇帝享无上尊荣,注定也有无边烦恼孤单。……隆禧那小子在阵前受了点伤,还好那个叫……阿娆的陪着他、照顾他,这小子仗着他皇兄疼爱叛道离经,倒也算是歪打正着,多少解脱自己几分。”
“隆禧受伤了?!”娜仁一惊,太皇太后就知道康熙只怕没告诉她,便拍拍她的手,“皇帝也是不欲叫你担忧,隆禧的伤不重,听回话的人说,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呢。”
娜仁松了口气,“那就好。”
天微微擦黑,娜仁念着宫里还有个琴德木尼,便要回去。
太皇太后道:“便是留她留宿一夜也没什么,左右你那永寿宫就你带着皎皎住,没什么好顾忌的。”
“唉。”娜仁答应了一声,披上大氅带着琼枝几个回去了。
这会外头刮着微风,琼枝道:“只怕夜里有一场好雪下呢。”
“暖房里的茉莉,这几日不要浇水了,等这一阵的风雪过去,再用些冷茶润润根茎。”娜仁仰头望了望天边,琼枝忙答应着。
一时回了永寿宫,便见皎皎与琴德木尼凑在一处玩孔明锁,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皎皎竟然是较为稳重、把控发现的那一个,琴德木尼看向皎皎时,眼睛里满是信赖。
可真是……又被忽悠瘸了一个。
娜仁心里叹了口气,看了看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女儿,心道:也不知和谁学的,忽悠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分明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娇女,身上偏带着些大姐头的匪气,把底下的弟妹们统治得服服帖帖的,如今又开始跨年龄段向长她几岁的姐姐伸出了魔爪。
曾经,就这个问题,娜仁认认真真地思考探究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来自康熙的基因 从小太皇太后、昭妃、清梨的耳濡目染,或许还有她的一点点关系。
因为皎皎和太皇太后他们撒起娇来,那个姿态与她简直是一模一样。
唉。
娜仁是真不会教孩子,前世也没有养过小崽子,只能将自己的价值观不着痕迹地渗透给皎皎,现在看来养得还不错,更甚至——她觉得皎皎这个性格很好,善良坚毅有底线,偶尔的小聪明也无伤大雅。能够叫人心服口服的信服力足以叫娜仁放心这个孩子未来的日子。
只愿养她十几年,这个在历史上本来不会存活的孩子,能够走上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