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贵妃唇角微扬,用绢子挡了挡,温温柔柔地笑着,“也罢。”
回到宫中,娜仁却被摆在暖阁当地的两口大箱子惊到了,问福宽道:“这是从哪捣腾出来的?也没到盘库的时候啊。”
福宽自一旁炕柜上取来一张帖子,对娜仁苦笑道:“哪里是奴才倒腾东西,这是宫外送来的,说是达尔罕王府的礼。礼单子还在这呢,倒是丰厚……”她隐有些纠结,双手将帖子奉上:“您还是自己看吧。”
娜仁疑惑地眨眨眼,将帖子接过打开一看,倒是写得中规中矩,辞藻华丽,一看就不是娜仁认识的那个一提读书就头疼的和塔写的。
帖子里附着礼单子并一封信,娜仁放下礼单,先打开那封信读了起来。
信件打开,熟悉感迎面扑来,开头的‘江湖救急’就很有当年认识的那个人的个人特色。
娜仁忍不住噗嗤一笑,在炕上坐了,仔细读着那封信。
信不算很长,却写得十分恳切,和塔表示自己并不希望女儿入宫,只想要女儿嫁给一个门当户对或更低一级的人家,以后可以确保女儿不被欺负,但他拗不过其他王公们,无奈之下送女入京,希望娜仁可以施以援手,在太皇太后面前美言劝导几句。
他还特意写明,送来的那些礼物有一部分本来就是祝贺娜仁荣封贵妃,事情成与不成,她不必感到愧疚。
这大兄弟……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善解人意。
娜仁不由有些感怀,不过既然和塔的态度摆出来的,她就可以放下一大半的心,毕竟太皇太后本来也不大打算将琴德木尼留在宫中,如今有了和塔的态度,给琴德木尼赐婚便可以十分顺利,而不用怕科尔沁那边的意见。
毕竟人家亲阿布都同意了,旁人再是不满,闹出来也不免难看。
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多半的蒙古王公还是要脸的。
要脸的人,就好对付。不怕假君子,只怕坦荡荡的真小人。
娜仁心里将这些都寻思得明白了,微微放下心,才拿起礼单翻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为了这个女儿,和塔真是出了血本了,各样纱罗绸缎自不必提,还有珠玉首饰、书画瓷器,真是……普通富户给姑娘预备的嫁妆也不过如此了。
娜仁是不好意思收人家这样厚的礼的,叮嘱福宽只留下几样有趣特别的,并些料子取用,其余的仍用大板箱封住,福宽虽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按照她的安排去做了。
和塔的东西很大程度上打乱了娜仁本来的预备,却也叫她行事方便不少。
下晌,娜仁召见琴德木尼入宫,小姑娘穿了身艳红金丝刺绣的蒙古袍子,发辫上穿插着点缀珍珠的红丝带,跟在宫人身后走进来,大眼睛带着好奇四下打量着,做得坦坦荡荡,又如来到生处的小鹿一般懵懵懂懂,并不叫人厌烦。
“琴德木尼给您请安。”小姑娘礼数周到,想来是特意练过的,见娜仁态度和蔼,便自来熟地喊娜仁做:阿布格额格其,是蒙语中‘姑姑’的意思。
论起辈分算,娜仁可不就是她的姑姑,同样,早亡的那位先帝悼妃,也是她的姑姑,不过比起娜仁这隔了几房的,那位悼妃的父亲是先达尔罕王满珠习礼,也就是这小姑娘的祖父,二人才是嫡亲姑侄。
悼妃早已过世,这亲戚也没地方论去。娜仁自认当得起这小姑娘的姑姑,笑着唤她起身,招呼她在自己身边坐了,温声道:“等会佟贵妃回过来,她想见见你,若是给你什么见面礼,你只管收着,回头阿布格额格其替你回一份给她娘家妹妹就是了,不用怕日后的往来。”
琴德木尼知道娜仁有提点她的意思,清澈的小鹿眼带上几分感激,脆生生地答应着。
娜仁越看她越喜欢,乐呵呵地道:“等佟贵妃去了,皎皎应该也下学回来了。若从咱们这边论,她是你的表妹,你可以与她玩玩。”
琴德木尼连着点头,过一时佟贵妃果然来了,她是会做人的,一见琴德木尼就带出和煦的笑意来,不论心里如何,面上满是喜欢,如同待自家的姑娘一般,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说话,又褪下晚上的白玉镯要给琴德木尼戴上。
但琴德木尼腕上已有了一只翡翠麻花镯,佟贵妃见了,知道是今年地方的贡品,就知道这怕是这几日谁赐的。
娜仁正在这个时候开口笑道:“这丫头实诚,我昨儿给她的镯子,当场就戴上了。收下吧,琴德木尼,谢过佟贵妃娘娘赏赐。”
琴德木尼忙起身双手捧着那镯子向佟贵妃行礼,
佟贵妃道:“哪里用这样客气呢。”
她又坐下说了会话,面上倒没有什么不自在的。
若论养气功夫,她练得是很不错的,拿着素日读书、骑马等等话题与琴德木尼说了好一会,又问她素日在家时吃住,如今入京处处可舒心等等,好一会,才不着痕迹地说了一句:“这样好的姑娘,也不知日后谁家有那个福气得此佳妇、我若不是私心里觉着我那几个弟弟侄儿都配不上,真想把琴德木尼娶进我们佟家的门。”
“有什么配不上的,不过还是要看他们的缘分。他阿布、我还是老祖宗,我们都盼着,她日后能得一心人,和和乐乐地过一辈子。”娜仁轻抚着琴德木尼的头发,笑道:“贵妃手里真有好的,可不要吝啬叫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