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见的秀女多了,佟贵妃便渐渐沉下了心——出挑又如何,又不是出格。今日所见,他日或许哪一个便同处内宫,还是先把威势尊荣留下要紧。
皇后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这一届也没有什么关系户,她挑起人来就更随意。
满蒙汗八旗多少秀女筛选出来,最后也没几个中意的。
佟贵妃取帕子拭了拭额角的薄汗,笑着向皇后道:“到底是难得的大选,眼光实在不必太过严苛。妾身觉着到还有几个能入目的,其实给皇上选妃,选才而非选貌,今日能到殿前的,就都是才德双全的了。娘娘选几个顺心的,也给宫里添添新意。”
“一时选了顺心,只怕日后不顺心。”皇后心中默默添了一句:到时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怕你们叫苦。
她板在冷脸下的活泼也就娜仁看出了两分。
不过娜仁心里觉得即便真添几个闹心的,她也不过是在旁边看热闹罢了,真有那等胆子大的敢闹到永寿宫,她在宫里肆无忌惮这么多年,还没有怕的。
这话不好说出来,与皇后对视了一眼,皇后微微摆手,站在阶下的太监便唱道:“撂牌子,赐花——”
佟贵妃一番谏言毫无用处,倒也未恼,仍低眉浅笑地坐在那里。
最后皇后还是看中两人,都是容貌温婉清丽,行举规矩优雅的。
一戴佳氏,一万琉哈氏,皇后亲手撷下两朵宛若彩霞的粉红菊花替她们簪在鬓边,难得温和了神色,“日后,万事可待,只愿你们常怀谦卑之心,莫以骄纵桀骜坏了花期。”
皇后训话,二人不敢不听,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佟贵妃微有些感怀,带着两分恰到好处的淡笑看着阶下的人。
这日子啊,长着呢。
这二人后被安排在西六宫北边的储秀宫与咸福宫,毗邻为伴,由钦天监择了好日子,抬了这二人入宫。
这日尚红樱入宫,随口说起新得的一卷海图,娜仁想起还存在其勒莫格那没落到正处的银子,兴头一起,开了炕内侧的炕柜预备点一点私房钱,却忽地见到那小巧玲珑巴掌大小的黑漆匣子,打开里头素净的荷包安安静静地躺着,时光已长,那荷包已微微有些泛黄。
娜仁一拍额头,想起这东西来,急道:“倒是我把它给忘了,当日太福晋叮嘱过,清梨有孕便要交给清梨的。快,咱们去启祥宫一趟。”
琼枝忙答应着,过去时康熙却在,二人一处临窗翻着诗书,倒显得急匆匆过来的娜仁破坏了这静谧时光。
清梨忙叫人端茶来,又道:“多急的事儿,走得这样气喘吁吁的。若叫老祖宗知道了,又要念叨你。”
她按着娜仁在炕上坐下,康熙也道:“这几日天微有些冷了,还穿着夏衣,走得这样急,发了汗就不好了。”
“是我忽然想起有一件答应了别人却没做的事,心里着急,走得就快了。”娜仁将琼枝手上捧着的小匣子递给清梨,道:“我就不坐了,这东西是当日太福晋临终交给我,告诉我待你有孕便给你的,前几日我忘了,今儿清点东西想起来,这才急急忙忙地给你送来。”
清梨一边接过,一边好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儿呢,不过是个死物罢了,能有多急?我这孕有的时间长了,再过几个月,你送来也不迟啊。”
娜仁白她一眼,灌了两口茶,平复一下气息,道:“一日日的,嘴里没个遮掩!东西也送来了,我不多留了,先走了。”
眼见她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清梨只来得及对她的背影喊一嗓子:“快停停!我新得的料子,要给皎皎裁秋衣的!你带回去!”
留下康熙坐在炕上好笑地摇头,“阿姐这性子啊,修身养性的时候慢吞吞的,什么事儿都不急。哪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做起事来又急又快。也难为琼枝消受得了。什么好东西,值得阿姐这样急匆匆地送来,打开看看?”
刚从外头回来的清梨无甚好气地也白了他一眼,康熙摸摸鼻子,没和她计较。
那匣子打开,里头却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荷包,甚至因为岁月流逝而微微泛黄,虽可见昔年颜色,却洁白不复。
康熙一头雾水,正待说什么,梁九功回道:“皇上,礼部的孔大人求见,要回新妃入宫典仪。”
“那些事情,叫内务府回与皇后知道就是了。”康熙脱口而出一句话,话音刚落,自己也回过味来,无奈地摇头轻笑。
清梨催促道:“去吧去吧,皇后哪里耐烦听这个,仔细她急了,再不管这一摊子事了。”
康熙叹了口气,对她道:“明日再来陪你,便起身去了。”
待他走了,清梨在寻春的搀扶下起身,于炕上坐了,一边打开那荷包,口中称奇道:“什么样的好东西,值得姑母生前那般叮嘱,叫娜仁这样急地送来。”